徐子印:「不借。」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徐子印的聲音和早些年不同了。
不再像少時那般清越,具體也形容不出來。
爺爺說,哥哥變聲了。
男孩子長大了都會這樣。
後來爺爺帶我去聽音樂會。
我聽著樂隊里的大提琴獨奏,聽著聽著,靈臺忽然清明。
拽爺爺的袖子,激動地指臺上:
「哥哥,是哥哥的聲音!」
「我不會弄臟,弄壞的。」
我站在門口,望著房間里的少年。
不越私屬領地半步,十足十的誠懇。
「也不會弄丟。」
徐子印倚坐在窗邊,將手里的書翻去下一頁,眉毛微微蹙起。
這姿態,好似下一句就要開口責備。
再待下去,確實不禮貌了。
我低下頭,用腳在地板上來回畫了幾下。
在這難耐的靜默中,失落地轉身。
徐子印將左手抬起,指向書架:「那里,從底下數第三層。」
這是答應了?
答應了!
我激動的臉頰紅紅,笑起來:「其他的書也可以嗎?比如雜志!」
徐子印終于放下書,蹙眉看了過來:「朱蔻,你別得寸進尺。」
那是我第一次進男生的房間,徐子印的房間,很簡單的床,很簡單的衣柜和書架。
白色的,棕色的。
都是很干凈的顏色。
8
入學后,徐子印已經讀高三。
一個高中部,一個初中部。
隔著大半個校園,和徐子印的照面不算多。
可西區高中部有很好的糖醋排骨,我時常去。
去的多了,才知道徐子印原來也會笑。
葉至臻。
最初知道她,是在爺爺七十的大壽上。
她是徐子印的同學。
彼時是我住進徐家的第二年,唯一的生面孔。
也因此,她多看了我幾眼。
「這個妹妹好面生,我好像沒有見過。」
葉至臻手肘搭在椅背上,以一種親昵的姿態挨著徐子印坐。
看著我,問的是徐子印。
徐子印手上拿著茶盞,淡淡地回她:
「爺爺舊友的孫女。」
葉至臻點點頭,笑著伸出右手:
「你好!我姓葉,葉至臻。」
她一笑,整張臉就亮了起來。
很是明艷動人。
我不禁在她的容光里怔了一下,小聲地說:
「你好,朱蔻。」
想了想,又補充:
「你也可以叫我蔻蔻,我的小名。」
9
五年,也不長。
無非是,至臻的耳垂別著珍珠。
我的手里握著糖果。
10
學校里仰慕徐子印的女生并不少,和京州城那些同樣家世顯赫的公子哥不一樣,徐子印瀟灑、帥氣,看上去對每個人都和和氣氣。
當然,他的「和氣」隔著一層冰。
是居高臨下。
是遺世獨立。
但那天在食堂,我眼看著他們一對神仙眷侶的樣子,旁若無人的說笑。
人總是奢望自己活在另一個人的眼睛里,獨一無二。
我買了和葉至臻一樣的飯菜。
獨自坐在角落里,艱難地舉著筷子,對著一葷三素無處落箸。
最后,我挑了筷子米飯,就著一根芹菜放進嘴里。
咀嚼了片刻后,蹙眉放下了筷子。
不行,還是很討厭有氣味的食物。
11
也是那個學期,徐子印和葉至臻的競賽隊在 IPhO 中拿了獎,換到幾萬美元獎金。
在兩人的精心計劃下,沒幾天他們便買了機票飛離懊熱難耐的京州城,直奔克羅地亞的陽光沙灘而去。
站在窗邊目送著他走進車里。
車遠了,平穩地消失在街道拐角處。
我忽然感覺脖子酸痛,額頭抵在玻璃上,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深褐色的手杖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第3章
「心情復雜?」
我默了會兒,承認說:「兒行千里母擔憂……」
爺爺一怔,笑了。
入夜,我照例回房間做功課。
我從輔導書里找了一道大題,在草稿紙上列起公式來,寫著寫著,鬼使神差地起身出去,溜進爺爺的書房,打開電腦在搜索欄里輸入「克羅地亞」。
網速很快,電腦屏幕里邊出現克羅地亞海景的彩色照片。
翠藍的海灣,鋪滿陽光的海岸線,還有白色圍墻上,不同顏色的尖尖的屋頂……
我坐在太師椅里,細細看這一張張照片。
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和京州城的太陽有什麼不同。
12
半個月后的某天早上,我被窗戶外面透進來的陽光晃醒。
不情不愿地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看到床頭柜上多了一個墨綠色的皮革盒子,里邊是一條珊瑚項鏈。
不是工藝品,是純天然的紅色珊瑚。
心中突然生出歡喜的念頭!
我飛快爬起來,穿著睡裙就沖出了門去——
數日不見的徐子印正坐在餐桌前吃面包片。
穿著 Nike 的白 T,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不對,應該說比平常還要冷淡。
平時我下樓,至少會看我一眼。
我抑住心底翻滾著的情緒,默默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牛奶,忽覺不妥,遂又抬頭朝他看去,低低地叫了一聲:
「哥哥。」
哥哥高貴冷艷:
「嗯。」
那天,我沒問他關于珊瑚的事,他也沒提。
窗外碧空如洗,涼爽的微風正吹進來。
夏日已經過去,京州城美麗的秋天正在開始。
真應了那句: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13
「蔻蔻,下雨了。」
同桌拉上書包拉鏈,「你怎麼回?我爸爸來接我,要不要一起?」
我搖頭,「不用,我有人接。」
「也是,你家有警衛員。那我先走咯,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