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
同桌推門而出,一股冷冽的寒風驟然涌進教室,淅淅瀝瀝的雨聲隨之灌入耳中。
我背上書包,起身走了出去。
順著檐廊繞過半個校園,走到高三所在的教學樓。
到厚德樓樓梯口時,有幾個高年級的學生說笑著從樓上下來。
「蔻蔻?」
一道清沉的男聲。
我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就見西寧從樓梯上走下來,穿著黑色的衛衣,脖子上掛著耳機,吊兒郎當地朝后邊喊:
「徐子印,你妹找你來了——!」
徐子印手上抱著籃球,看樣子是要去打球。
身邊站著葉至臻,似乎也要同他們一塊去,而我的出現打攪了他們的好事,她抱臂站在那,掀起眼皮冷淡地投來一眼。
這讓我想起西寧說過,他最喜歡女人一雙漂亮的鳳眼,眼尾平滑,略微上挑,有窄窄的雙眼皮。
看人時那種目下無塵的盛氣,妙極!
葉至臻如此,徐子印亦如此。
我實在鼓不起勇氣看徐子印的眼睛。
低下頭,去看自己腳上的白色小皮鞋。
「妹妹?」
徐子印身后的一個寸頭男生仿佛發現了新大陸——
「從今夏開學起就一直有傳言,說是初中部來了個女狀元,十分漂亮。徐子印,竟然是你妹!」
「妹妹都這麼漂亮了,可不是要藏起來!」
戴著眼鏡的男生也笑,又對我說:
「子印妹妹,你不要理這種人,他就是個登徒子,很卑劣的。以后在學校遇到了,記得跑!」
「嘿!敗壞我名聲這是!」
西寧笑說:「可不止是妹妹,嗷——!」
后面的話,被突如其來的一個籃球砸斷。
「徐子印!我的胸!」
徐子印斜睨了他一眼,冷道:「不說話會死?」
他垂眸看向我,「放學了不回家,來這里做什麼?」
「我……下雨了,我沒傘。」
徐子印皺了下眉。
這時,葉至臻不徐不疾地開腔:「子印,今天的球還打嗎?」
「幾個哥哥正要去打球,你也一塊去吧。打完球,我們會在外面吃飯。你爺爺不是出了遠門?正好在外面解決了伙食,再跟你哥哥一塊回去。」西寧耐心地說。
我遲疑了一下,抬眼看了眼徐子印。
徐子印沉默著,看了眼手表。
心知是不許了。
「不了,我還有很多作業沒寫。」
徐子印從書包里掏出傘,遞給我。
「走了。」
是對他身后的朋友說的。
我握著傘,自覺朝邊上讓了一步。
一行人的鞋子從眼前噠噠掠過,像野馬脫韁。
只有西寧停在我身前,抱著球,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
「早點回家,路上注意車輛,不要淋了雨!」
快速叮囑完,也跑開了。
14
少年人踩著水坑子,意氣風發地跑遠了。
風夾著雨,飄進廊下。
我不自覺地撫上鎖骨處的紅珊瑚……
看來,終究是我托大了。
15
傍晚,雨越下越大。
我并不著急回家,扛著傘,就這麼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
全世界的喧囂都在雨聲里遁形,等到我發現周遭越來越冷清幽深時,已經不知自己走到哪里了。
四處荒無人煙。
前方不遠處,倒是有一座灰綠屋頂的老舊建筑,沉沉的立在那里,斑駁的外墻爬滿綠色的爬山虎。
牌匾上三個大字:
崆峒印
我心里咯噔一下。
很小的時候,聽同學講過一個關于狼人的故事。
第4章
狼人燕李是個聲名狼藉的人物。
據說他最喜歡收集年輕女孩兒,并且汲取她們的靈魂。
還有人說他喜歡吃女孩兒的心臟。
他開了一家名叫「崆峒印」的鐘表店,就是為了抓那些年輕的女孩,任何落單的女孩兒若被他捉住了,鐵定完蛋!
人們非常害怕!
沒有女孩敢獨自出門,尤其是夜里。
見過狼人燕李的女孩都說:「他長得特別恐怖,瘦的只剩皮包骨,眼睛凹下去,皮膚皺皺巴巴的像個老太太……不,像小紅帽里的狼外婆!」
這傳聞,大概是家長用于止小兒夜啼,編造出來的。
可現在,「崆峒印」就這麼出現在我眼前。
「真的會有狼人嗎?」
這樣想著,我將手中濕漉漉的雨傘收起來,靠墻放著。
然后抬手慢慢推開木門。
只聽「吱呀——」,長長一聲,崆峒印的大門被推開了。
我走進去。
竟然真的是一家鐘表店!
完全中古風的屋子。
屋內錯落陳設著各式古董鐘表,從精致的懷表到莊重的落地鐘,包著皮革的書,燒著小火的壁爐,胡桃木的工作臺上擺放著各種精密儀器。
隱隱有游絲哐當的弦音,是齒輪轉動,聽上去很美妙。
屋外狂風大作,屋內卻是那樣的老派靜謐、蕭然意遠。
空氣中有淡淡的烏頭草味道。
「小姑娘要修什麼?」
「啊——!」我嚇得騰地轉過身。
一路走進來,竟沒發現工作臺后面有人。
是一個少年。
莫約十五六歲的年紀,穿了件薄薄的淺色針織開衫,左眼戴了一只大大的,看起來非常繁復精密的眼鏡,擋住了半張臉,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氣質。
狼人?
「燕李?」
少年驚訝地看著我。
「你認識我?」
語調清和,嗓音動聽。
狼外婆能有這麼一把好嗓子嗎?
而且,狼人應該不會想要收集我的靈魂的,他只要漂亮女孩的呀。
「謝謝你,同學。」
我忽然發現自己并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