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謝倦好像偏偏要和我作對。
他攔住我后,問我:
「你拉黑我,躲我,就是為了跑到這種地方為幾百塊這麼作踐自己啊?」
他又在說這種傷人的話。
我甩開他的手,這次沒有理會他的嘲諷。
陸茵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她站在謝倦身邊,好像有些難過地開口:
「桑露……我以為大家開玩笑的,原來你真的在這。」
「我聽說這個夜市好亂的,你沒受傷吧。」
陸茵好像永遠都能簡單幾句話點燃我和謝倦之間的矛盾。
本來收回手的謝倦又一次攔住了我。
「我說了,誰弄亂的誰來收拾。」
謝倦非要我等。
等那幾個鬧事的人回來收拾道歉。
從前我家包子鋪被人惡意挑事時,謝倦也這樣做過一次。
可今天我不想等。
天黑透了,手機店就快要關門了。
可謝倦就是不肯讓步。
「我說了不用了。」
我仰頭看謝倦,厭煩道:
「謝倦,我不需要你做這些自以為對我好的事。」
這話像是刺痛了謝倦。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對視中,我們都能感覺到彼此不斷增長的情緒。
那天真的很熱。
黏膩的汗不斷往下滑。
大概這些天積壓的情緒太久了。
到最后,我和謝倦終于吵了起來。
可沒等吵幾句。
陸茵忽然叫了一聲,毫無防備地倒在我旁邊。
她倒得太突然。
我甚至都沒注意到她什麼時候湊過來的。
低頭看去。
臟兮兮的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混著酒瓶碎片,瞬間劃破她的手心。
陸茵抬眼看謝倦,眼睛眨了兩下,紅了。
謝倦忽然安靜下來。
吵架聲戛然而止。
燥熱的風也停了下來。
謝倦抬眼看了我一眼。
那雙眼里,我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埋怨。
我駐足在原地,忽然就說不出話了。
這段時間所有感受到的難受的感覺,好像都在這刻找到了原因。
謝倦和陸茵太過熟悉。
他們之間甚至不用一句話,一個字,都能理解彼此的意思。
就像現在。
陸茵明明沒開口,她只需要一個眼神。
謝倦就認為,是我推倒了陸茵。
謝倦沒再繼續攔我了。
他帶著陸茵離開了。
走前,他回頭,神色淡漠地看了我一眼:
「從前你說,不放心外婆,大學時要接外婆一起走。
「所以這幾天,我一直忙著在 A 市找安頓外婆的房子。」
「可現在……」
謝倦嘲諷地笑了一聲,「在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前,桑露,我不會再來找你了。」
8
謝倦和陸茵走了。
夜市又重新恢復了熱鬧。
我愣在原地,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后,才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抬手抹臉。
摸到了一手的潮濕。
看來今天的確應該聽外婆的話,不要來夜市的。
我沉默地重新收拾,收拾完往回趕。
可鹽焗雞沒了。
手機店也關門了。
走到門口時,我低頭看了看自己。
忽然就有點不敢推門。
答應外婆的鹽焗雞沒買到。
還搞得這麼狼狽。
要是被外婆看到,她肯定會責怪我。
換做任何一天,外婆肯定都會。
但那天沒有。
我推開門時。
看到外婆安靜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到近乎沒有。
我大腦嗡的一聲,空白了。
9
外婆心臟病突發,被送進了搶救室。
那兩天守在醫院。
是我最煎熬的兩天。
陰雨連天。
多年沒回過家的舅舅回來了。
可他沒來醫院,第一件事先去了包子鋪。
第3章
我跑回家時,看到外婆的東西都被丟了出來。
屋內散亂一地,給外婆親手寫的百壽圖也被踩臟了。
舅舅季同吸著煙,勸我:「你外婆這麼大年紀,也活夠本了。」
「包子鋪沒人打理又不賺錢,干脆關店,你外婆的東西早點收拾出來,辦后事也容易點。」
我不可置信地盯著季同:
「什麼后事?外婆她明明還在搶救……」
季同沒說話。
我紅著眼把外婆的東西往里搬。
季同攔了我兩次沒攔住。
他沒了耐心,一腳踩滅煙頭,吐出了實話。
「這店我已經賣出去了,你搬也沒用。」
「你的東西也趁早收拾,沒人繼續養你了。」
季同的背影消失在夜里。
那天,包子鋪沒守住,外婆也沒能搶救回來。
10
短短五天。
我失去了外婆,徹底沒了家。
包子店上了鎖,季同說沒打算養我,就真的沒有。
沒地方可去,我扯著行李箱,來到外婆墓碑前。
冰冷的觸感好像瞬間就刺痛了我。
我想起那天的傍晚。
那時我怎麼都沒想到,匆匆別離的傍晚,是我和外婆的最后一面。
偏偏那天我沒聽外婆的話。
偏偏那天我回得很晚。
我抵在墓碑上,想安安靜靜地,誰都不想理。
可手機不斷地震動。
這幾天沒怎麼看手機。
現在才看到陸茵發過來了很多消息。
【分數出來了,你成績怎麼樣,不是和阿倦約定好一起報 A 大嗎?】
【聽阿倦說你把他拉黑了。】
【我們出國旅游了。】
【對哦,還是得和你解釋下,本來計劃是要帶你來的,但那晚你們鬧得不太愉快,阿倦就沒喊你。】
【你們別冷戰了,你都不知道,他剛剛陪我買衣服都心不在焉的。】
……
我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些消息。
不明白,為什麼這時候,我還要收到這種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