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直挺挺地「昏厥」了過去。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堪稱教科書級別的表演。
陳浩徹底亂了方寸。
他抱著懷里「不省人事」的媽,
手忙腳亂地去掐她的人中。
突然,他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我。
「林曉!」
他從牙縫里擠出我的名字。
「我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說完,他不再看我。
打橫抱起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媽,瘋了一樣向外沖去。
16
我站在原地,
看著那扇被他撞開又被風帶上的門。
空蕩蕩的客廳里,仿佛還回蕩著他最后的嘶吼。
「我跟你沒完!」
像一句詛咒。
也像一句笑話。
這根名叫「婚姻」的繩子,一直茍延殘喘地系著。
現在,他親手用他媽那把「孝順」的剪刀,
咔嚓一聲,剪斷了。
我甚至覺得有些輕松。
空氣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屬于他們母子倆的壓迫感,
隨著他抱著她沖出家門,消散了大半。
我走道客廳把那扇被撞開的門,輕輕關上。
世界清靜了。
當晚,陳浩的電話是在深夜打來的。
手機在床頭柜上嗡嗡震動。
我任由它響著,沒有接。
很快,震動停了。
幾秒后,又固執地響起來。
一遍,兩遍,三遍。
我猜,他大概是想興師問罪。
或者,是想告訴我他媽的「病情」有多嚴重,
讓我愧疚,讓我低頭。
可惜,我早已刀槍不入。
第四遍,我終于劃開接聽,開了免提,把手機扔在枕頭上。
「喂。」
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電話那頭,是嘈雜的背景音,
和陳浩壓抑著怒火的、疲憊不堪的聲音。
「林曉!你為什麼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媽還在搶救!」
搶救。
用詞很嚴重。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樣子,大概是守在搶救室門口,雙眼通紅,滿心都是一個孝子對母親的擔憂,以及,對我的怨恨。
「哦。」
我淡淡應了一聲。
我的平靜,顯然刺激到了他。
「哦?
「你就這個態度?我媽被你氣得心臟病發,現在生死未卜,你就這個態度?」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陳浩,」
我翻了個身,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你媽有沒有心臟病,你比我清楚。
電話那頭猛地一滯。
死一樣的沉默。
過了好幾秒,他才重新開口,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不可置信。
「林曉……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這麼冷血?那是我媽!」
是啊,那是你媽。
從來都只是你媽。
我懶得再跟他爭辯這些。
「醫生怎麼說?」我問。
陳浩梗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
「醫生說……醫生說情緒激動會誘發心絞痛,情況很危險,需要住院觀察!」
「是嗎?」我輕笑一聲,「那就祝她早日康服。」
說完,不等他再咆哮,我直接掛了電話。
拉黑,關機。
一氣呵成。
17
接下來的三天,家里冷清得可怕。
也舒服得可怕。
沒有了清晨六點婆婆在客廳里故意弄出的巨大聲響。
沒有了吃飯時她挑剔的眼神和綿里藏針的數落。
沒有了陳浩回家后,把臭襪子扔在沙發上,葛優躺著玩手機的身影。
這套我們一起挑選傢俱、一起布置的房子,
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屬于我。
我把所有窗戶都打開,讓陽光和風盡情流淌進來。
第5章
驅散那股陳腐的、屬于他們母子的味道。
我放著自己喜歡的音樂,給自己做了一頓精致的早餐。
我把那盆快被婆婆養死的綠蘿,搬到陽臺上,一點點修剪掉枯黃的葉子。
我甚至,久違地睡了一個安穩的午覺。
醒來時,陽光正好,灑在我的臉上,暖洋洋的。
我有多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
好像已經記不清了。
這三年,我活得像個陀螺。
被家庭、被陳浩、被他媽三方抽打著,不停旋轉,不能停歇。
我以為那是生活。
現在我才明白,那只是牢籠。
這三天里,陳浩沒有再打來電話。
大概是正忙著在病床前盡孝,無暇顧及我這個「罪魁禍首」。
只是偶爾,會發來幾條短信。
無非是【媽今天情況好點了,但還是虛弱】。
【醫生說要靜養,不能再受刺激】。
【曉曉,你……就不能來醫院看看媽嗎?她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念著你的】。
我看著那些文字,只覺得諷刺。
念著我?
是念著我回去給她當牛做馬吧。
我一條都沒回。
我用這三天的時間,徹底想清楚了一切,也打包好了我的決心。
18
第三天傍晚,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我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聞聲抬起頭。
門開了。
陳浩站在門口,一臉的憔悴和疲憊。
他胡子拉碴,眼下是濃重的青黑,身上那件 T 恤已經皺巴巴的,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像是老了十歲。
看到我安然地坐在沙發上。
他眼神復雜,有怨懟,有疲憊,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沒說話,默默換了鞋,走到臥室,拉開衣柜,開始收拾換洗衣物。
整個過程,我們之間沒有一句交流。
空氣壓抑得像要滴出水來。
他收拾好一個簡單的行李包,拉上拉鏈。
終于,他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氣,轉過身,看著我。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嘆息。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將我籠罩在一片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