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朱漆車身,四角懸着鈴铛。
“殿下,是沈府的馬車。”皎月的聲音放得很輕,“今日似乎是沈家公子來進香的日子。”
姬昱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他經常來?”“每個月今天,都要來一次。”
“從林子繞道。”
話音落下,姬昱轉身就要往右側的竹林走去。
“靖王世女留步!”
一道清越如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姬昱的腳步生生頓住。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轉身,就見沈翊桉正從馬車上下來,一襲月白色長衫随風輕揚,腰間系着一條淡青色絲縧,整個人如一幅水墨畫般清雅脫俗。
身旁的綠绮很快撐開一把素面油紙傘在他發頂,傘面上隻簡單繪着幾枝墨蘭,倒是與他通身的氣質相得益彰。
“沈公子。”
姬昱拱手行禮,刻意保持着三步距離。
沈翊桉走近幾步,油紙傘微微傾斜,遮住了兩人頭頂的一片天光。
姬昱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莫名讓她想起前世長公主書房裡那盞永遠燃着的香爐。
“世女也是來上香的?”
沈翊桉眉眼含笑,眼尾一顆淚痣在傘下的陰影中若隐若現。
姬昱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例行公事罷了。”
她并沒有與沈翊桉對視太久,反而将目光落在了沈翊桉身後的石階上。
那雙眼睛太像了。
與長公主一模一樣的眸子,讓她不知該如何相處。
“聽說世女曾去北疆探望戍邊的靖王殿下?”
沈翊桉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疏離,聲音溫潤,“邊關風物想必與京城大不相同。”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當初在大夏,她女扮男裝戍邊的那些年。
“無非黃沙白骨。”
姬昱語氣平淡,“不比公子在京城吟風弄月的雅緻。”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這帶着刺的語氣與她平日的克制大相徑庭。
果然,沈翊桉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又恢複了溫雅的笑容。
果然,沈翊桉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又恢複了溫雅的笑容。
“世女說笑了。”
他輕輕轉動傘柄,“詩詞歌賦不過是消遣罷了,哪及靖王府上下保家衛國的功業?”
一陣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
姬昱看着沈翊桉被風拂起的發絲,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曾經在城樓上目送她出征的長公主。
那時也是這樣的風。
見姬昱出神,沈翊桉輕輕又喚了一聲,“世女?”
姬昱猛地回神,“沈公子若無他事,姬某先行一步。”
她急于結束這場對話,轉身時袖口太長,不慎掃到了沈翊桉手中的油紙傘。
傘面傾斜,一束陽光直直照在沈翊桉臉上。
他下意識擡手遮擋,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那裡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狀如彎月。
姬昱如遭雷擊。
前世長公主手腕上也有這樣一道疤,是當年在獵園與她一同射殺一頭鹿的時候,被灌木叢劃傷留下的。
“世女似乎臉色不太好?”
沈翊桉重新撐好傘,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姬昱的神色看,“可是山中寒氣侵體?”
姬昱強自鎮定,“無礙,沈公子還是快去上香吧,晚了人多。”
沈翊桉微微颔首,正要告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前日讀到一句詩,‘青山不改舊時色,流水何曾記前塵’,倒與今日情景相合,世女以為如何?”
姬昱瞳孔微縮,沈翊桉見她神色大變,不禁上前一步,“殿下,可是在下冒犯了?”
姬昱後退半步,目光死死地盯着沈翊桉的臉,試圖從中他身上找出長公主的影子。
“這句話你從何處聽來?”
“隻是偶然在一本詩集上看到的,覺得意境頗佳罷了。”
見姬昱如此,沈翊桉也能看出來,前世的自己的确在姬昱心裡占據不少分量,隻是,那個元翎帝卿
姬昱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那道疤痕上,“這個呢?怎麼來的?”
綠绮被吓了一跳,驚呼出聲,“世女!”
沈翊桉白皙的面龐瞬間染了兩分薄紅,卻并未掙脫,“幼時不慎被瓷片劃傷。”
姬昱如夢初醒,猛地松開手。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