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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這些年攢下的私房錢,在新西蘭盤下了一家靠海的小花店。
顧白岩的錢,我一分沒動。
每天推開門,就是一望無際的蔚藍,鹹濕的海風吹過,仿佛能帶走心底一絲絲的悲傷。
安穩日子沒過幾天,我媽的奪命連環call就來了。
“冷秋雨你這個白眼狼!顧家那麼好的大樹你說砍就砍了!你弟弟的工作怎麼辦?家裡的房貸怎麼辦?!”
我爸的聲音緊随其後,帶着威脅:“我告訴你,現在立刻滾回來給顧白岩認錯!不然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我媽還在電話那頭哭天搶地:“你要是不點頭,下次再回來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了!”
為了讓我低頭,他們真是什麼招都用上了。
當初第一次發現顧白岩和劉倩暧昧時,我哭着打電話回家,他們勸我忍。
說我還有女兒,說顧白岩不過一時新鮮,他那麼顧家的人,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忍了第一次,又忍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護着懷孕的劉倩上門,直到我的念念被害死。
我忍了這麼久,竟換來這種結局。
我麻木地聽着電話那頭熟悉的咒罵,心如止水。
我拉黑了他們所有人,換了新的号碼。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能牽絆我了。
新店開業,生意意外地好。
我每天像個陀螺,從清晨忙到日暮,選花、修剪、包紮、待客
隻有身體的極度疲憊,才能讓我暫時忘記心口的那個大洞。
念念說,她想看海。
現在,我帶着她一起來了。
她的骨灰盒就放在我卧室的窗台上,每天都能看到日出和日落,聽到海浪的聲音。
那天,我正在修剪一束剛到的白色洋桔梗,那是念念最喜歡的花。
門口的風鈴“叮鈴”一聲脆響。
我頭也沒擡,用熟練的英文招呼:“歡迎光臨,請随便看。”
腳步聲沒有停下,徑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門口傾瀉進來的陽光,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
我有些不悅地擡起頭,準備好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胡子拉碴,眼窩深陷,一身昂貴的定制西裝皺得像鹹菜幹,渾身散發着頹敗的氣息。
胡子拉碴,眼窩深陷,一身昂貴的定制西裝皺得像鹹菜幹,渾身散發着頹敗的氣息。
除了那張臉還依稀能看出往日的英俊,眼前的男人,和我記憶裡那個永遠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顧白岩,判若兩人。
我手裡的花剪“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再次見到他,我竟有些恍惚。
他瘦了很多,一雙曾經總是盛滿冰霜和不耐的眼睛,此刻卻布滿了紅血絲,死死地盯着我,像是怕我下一秒就會消失。
“秋雨”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磨過喉嚨。
我的心猛地一抽,不是心動,而是生理性的厭惡。
我彎腰撿起花剪,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把他當成一團空氣。
他卻一步上前,從身後死死地抱住了我。
屬于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我胃裡一陣翻湧,劇烈地掙紮起來。
“放開!”
“我不放!”他抱得更緊,幾乎要将我勒進他的骨子裡,“秋雨,我知道錯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他的聲音帶着壓抑的哽咽:“劉倩,我處理了。”
“我親自帶她去醫院,把她肚子裡的野種打掉了,然後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這輩子都别想出來。”
“是我瞎了眼,被她耍得團團轉”
我停止了掙紮,不是因為被他所謂的“深情”打動,而是覺得荒謬,可笑。
他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什麼嗎?
他以為這樣,我的念念就能回來嗎?
“顧白岩,”我冷冷地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你覺得,我會在乎那個女人怎麼樣嗎?”
“還是你覺得,你做這些,我就會感激涕零地跟你回去,繼續當你的顧太太?”
他身體一僵。
我掰開他的手,轉過身,直視着他猩紅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你親手打掉你的孩子,送你的心上人進精神病院,那是你的事。”
“而我的念念,再也回不來了。”
“顧白岩,我們之間,早在你咒他去死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我看着他瞬間慘白的臉,心中竟沒有一絲報複的快感,隻剩下無盡的疲憊和悲哀。
就在我以為他會像從前一樣暴怒時,他卻“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秋雨,你打我,你罵我,怎麼樣都行”他抓住我的褲腳,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求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