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同房啊!那麼大個屋子,就我倆睡~」
娘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就睡在一起?!」
「是啊~」
我理所當然,又捻了塊點心吃。
「不過陳淮序太笨了。他每天大半夜才從書房摸回來,窸窸窣窣的,總把我吵醒。」
我皺起鼻子繼續抱怨:「更氣人的是,他倒頭就睡,裹得跟粽子似的,笨手笨腳!」
我越想越覺得他不行,嘟囔著下結論。
「娘,你說他是不是不行?連睡覺脫衣服都不會…」
「哎喲,我的傻閨女!…」
娘猛地一拍大腿,臉都漲紅了,看我的眼神活像看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
她一把捂住我的嘴,緊張地左右張望了下。
然后飛快地從貼身小襖里摸出個紅布包,不由分說塞進我手里。
「拿著,這是秘藥。當年娘就是…哎…下回他再笨手笨腳的話……你就悄悄放他茶水里,記住一定得悄悄放啊!」
倏地回過神,我看著婆母殷切的臉。
突然覺得婆母跟娘說得都對,是得好好表現一下。
如此一來,陳淮序才會喜歡我,我也才能將沈家的大家閨秀的美譽發揚光大。
于是我重重點頭。
「娘,孩兒知道了~」
6
很快到了晚宴那晚。
我穿著新做的水紅軟緞旗袍,踩著細高跟,費力挪到陳淮序面前。
馬車旁,他看見我,飛快低下頭。
馬車上,他也只顧著望著窗外。
果然還是不喜歡我,我心口悶悶的。
到了會廳,我亦步亦趨地跟著陳淮序。
我瞪圓了眼,努力鎖定他的后背。
脖子快扭斷,腦子里還在打架。
「旗袍別裂開…」
「鞋跟別戳洞…」
「陳淮序真好看…」
「陳淮序真厲害…」
…
陳淮序在與一位商會會長寒暄。
我擠出「活菩薩降世」的崇拜臉,在一旁站樁。
奇怪的是,會長話至中途,驟然卡殼,狐疑地打量了我好幾眼。
就連陳淮序也側首瞥了我一眼,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
這時一位西裝筆挺、頭髮油光水滑的年輕老闆端著酒杯踱步而來,含笑拍了拍陳淮序的肩。
「淮序兄,這回拿下東洋那筆大單,真為咱們本地商界爭光添彩!佩服!佩服!」
我看準時機,深吸一口氣,上前半步,揚起最燦爛的笑臉,聲音清脆響亮,力求全場可聞。
「可不是!我家夫君本事拔尖!學問頂天!人品賽金!還…還生得特別俊朗!是頂頂好的活菩薩!」
「噗——」
「咳咳咳…」
不知怎的,周遭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低笑與嗆咳。
第4章
那年輕老闆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端杯的手懸在半空。
他看看我,又看看陳淮序,眼神里寫滿了同情。
下一秒,陳淮序的臉「唰」地從耳根紅到脖子根。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聲音莫名壓著一股子的火:「你…隨我來!」
不容分說,他拉著我,近乎逃離一樣就往外走。
剛擠出人群沒幾步,先前那個會長就皮笑肉不笑地堵在我們前面,旁邊還站著一位妝容精致的年輕女人。
「喲,陳經理。」
會長忽然陰陽怪氣起來。
「風頭出夠了就想走?你這小夫人…挺有意思啊?」
他綠豆眼上下掃視我,滿是譏誚。
「活菩薩?陳經理家教真是別開生面。」
陳淮序腳步一頓,將我往身后帶了帶。
周身氣壓驟降,眼神冷得像冰:「馬會長,慎言,這是我夫人。」
馬會長身邊的女人嬌笑著上前一步,手里端了杯熱氣騰騰、幾乎滿溢的黑色的水。
「陳太太。」
她聲音甜得發膩,眼神卻感覺帶著刺。
「說了這麼多話,口渴了吧?喝杯咖啡潤潤嗓子?這可是好東西呢。」
說著,手腕一抬,那滾燙的杯子直直地就往我手里塞。
這又是什麼?
眼看就要潑到我的旗袍上,慌亂中,手指下意識摸到了旗袍側面的小暗袋。
那里面裝著幾顆我爹硬塞給我的枸杞干,說是給陳淮序「補氣血」。
我迎著女人遞杯的手,兩根手指飛快地從暗袋里捻出幾顆紅艷艷的枸杞干。
「噗通、噗通!」
就在杯子幾乎要撞到我指尖時,幾顆枸杞被我精準丟進了杯子里。
「多謝美意~」
下一瞬,我臉上綻開一個比她還甜的笑。
「不過這「咔菲」瞧著滾燙滾燙的~」
我用手指捏著幾顆紅艷艷的枸杞子又晃了晃。
「加點枸杞進去,等它溫溫的正好,還能順便養養生!」
說著,我熱絡地把手往前一送,枸杞子幾乎要碰到那女人的鼻尖。
「你要來兩顆嗎?年紀輕輕的,多保養保養總歸是好事呀!」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
那名姓馬的會長和那女人的笑容僵在臉上,如同兩尊蠟像。
端咖啡的女人手停在半空,看著杯子里上下飄著的幾顆紅果果,臉一陣紅一陣白。
看熱鬧的人群里,已有按捺不住的「噗嗤」聲,零星響起。
就連我身側的陳淮序,喉間也忽地滾出一聲極短促的氣音。
快得像錯覺。
會長臉色鐵青,重重哼了一聲,拽著那女人拂袖而去。
陳淮序不再停留,攥著我的手腕一點沒松,步子反而更快了。
幾乎是拖著我,大步流星地走向宴會廳角落安靜的露臺。
夜風țṻₕ帶著花園的涼氣吹過來。
手腕仍被他緊緊攥著,燙得人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