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鐘奕澄火急火燎跑來找我,啰里啰嗦地和我上了一整節安全課,懊惱地給我轉錢。
數額大到我懷疑那是他全部的流動資金。
他不放心地說:「以后不要亂交朋友,那些人不學好的。」
我望著他,提醒道:「那是你介紹給我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他是那樣的!」他這次卻沒有露出像被踩了尾巴的窘迫,誠懇地和我道歉,「對不起,鐘令音,以后都不會了。」
那也許是鐘奕澄人生中第一次向我道歉,也是唯一一次。
我有時候覺得鐘奕澄真是個矛盾的人。
但我也一樣。
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壓在他頭上,但我不允許別人擁有毀了他的心思。
更何況,周時序說得對,他根本威脅不到我。
「你賭贏了。」我看向周時序,「在我接替鐘氏之前你都可以當我的男伴,周家會明白我的意思,從今以后都要看你臉色說話。」
「還有你那個被關起來的母親……」
他的表情有了輕微的變化,像是綠水因風皺面,堅不可摧的冰層倏爾有了一道裂隙。
「……您知道。」
「我當然知道。」
美貌是一種資源,也是一種通行證。
從周時序展露出這份逼人的顏色開始,他就注定失去自由。
關在籠子里的母親是他斬不斷的羈絆,他想借我的身份擺脫家族的掌控。
那些開口要幫助他的人太多,不乏抱有真心的人——可是她們都不可以。
齊小姐不行,吳千金不行,董小姐不行,朱千金Ţüₜ也不行。
只有小鐘總可以。
因為我是鐘家的繼承人,所以我可以。
宴會廳的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折射出斑斕的光。
他看著我,垂眼時臉頰上隱約的憂郁幾乎讓人心碎:「可是小鐘總,我沒有足夠的籌碼,我只有我自己,這就夠了嗎?」
周時序明白自己的優勢。
而且他完美地利用了這份優勢。
「救風塵」是多麼浪漫主義的故事,尤其主角還這樣出塵絕色。
我漫不經心:「那就夠了。」
他長得足夠漂亮,聰明又有趣,還是鐘奕澄送上來的一份禮物,哪怕是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
侍應生為我倒酒時,背后一道目光幾乎要把人燒穿。
其實從和周時序入場起,全場都在注意我們,但大家畢竟懂得適可而止和禮貌。
這個人不同,他的眼睛幾乎沒有移開過我。
我轉頭,果不其然對上鐘奕澄的眼睛。
我對他眨眨眼,舉起杯子。
他僵硬地挪開目光。
(07)
周時序成了我的專屬男伴。
這件事爸媽也有所耳聞,他們從不干涉我和鐘奕澄的感情生活,但偶爾也會出于好奇問一問。
比如這次的家宴上。
「是談對象了嗎?什麼時候帶回來看看。
第4章
」媽媽一提起年輕的帥哥就興致勃勃,「照片我看見了,那孩子確實長得很好。」
我顏控的屬性也許就是繼承自她。
但我和周時序不算談對象。
我每天忙于公事,只有出席活動才會和周時序短暫地見一面。
不過他很懂事,每天都會和我匯報行程,不管我回不回都風雨無阻,長得還好看。
他會在我需要休息的時候及時出現,會研究好吃的東西,搜羅好玩的項目,隨時帶我去放松心情,長得還好看。
他很聰明,之前助理請假,他主動幫我承擔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都做得很好,長得還好看。
周時序還很會說話,寥寥幾句總能讓我滿意,在提供情緒價值這方面天賦異稟,長得還好看。
但我們的關系很微妙,不夠平等,就稱不上戀愛。
我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角,剛想否認,忽然看見了坐在對面的鐘奕澄。
他在盯著我發呆,安靜得不像平時。
鐘奕澄其實是我見過最不像富二代的人。
我們小時候關系還不錯,所以后面他變相地疏遠,在我們出去玩時讓別人代替他前來,卻美其名曰給我介紹朋友……
這些舉動在當時的我看來無法理解。
我問過他為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問別人為什麼——成年后我覺得追究原因都沒有必要,做出選擇就應該付出代價。
鐘奕澄半晌才說他喜歡錢。
多荒謬的答案,我反問他鐘家難道短缺過他的錢嗎?
鐘奕澄垂眼沒看我,半晌才說:「我是你哥,我有資格去搶。」
我終于明白他相信那些似是而非的傳聞。
我說:「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私生子吧?」
他又強調了一遍:「我是你哥。」
我們不歡而散。
可是我也沒看出來他哪里喜歡錢,上學時他就喜歡穿最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偶爾參加活動也和我吐槽那些禮服西服扎得身上疼。
那時他會來接我放學,高高瘦瘦的少年有一雙瑞鳳眼,五官俊秀疏朗,笑起來明艷動人。
我同桌問我:「那是你親哥哥嗎?感覺你倆不太像。」
我問她哪里不像。
她說:「感覺你比他『貴』……就是音音你一看就是大小姐,但他好像就更平易近人一點,像那種平民校草。」
平民校草這四個字戳到我的笑點,我沒忍住趴在桌上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