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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意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那雙眼睛里盛滿了十年的思念。

恍惚間，我仿佛又看見當年廢墟上那個絕望的身影。

多麼感人的重逢啊。

若不是站在他妻子的位置上，我大概也會為這段失而復得的愛情熱淚盈眶。

可……我偏偏是他的妻子。

而且，我們還有了一個孩子……

我機械地抱起女兒，輕輕推開家門走了出去。

迎面吹來一陣颶風，讓我瞬間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懷里的女兒不安地扭動：「媽媽，我們要去哪里呀？」

直到咳出血絲后，才終于艱難地喘上這口氣。

我看著女兒的小臉，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

是啊，我們該去哪呢？

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始終沒有那個熟悉的號碼打來。我苦笑著把手機塞回口袋——

到底在期待什麼呢？期待他追出來說愛的是我嗎？

我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突然明白：

從那個身影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家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4

直到女兒睡著后，我早已凍得瑟瑟發抖，無奈之下，還是厚著臉皮走了回來。

一進門，丈夫便拉著顧瑤走到門口。

下一秒，他們『噗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面前，二人的眼淚不斷地砸在地板上：「遙遙，對不起……這些年，我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她，求你成全我們吧……」

我僵立在玄關處看著眼前的二人。

他們手拉手地跪在一起，淚水浸濕了衣襟，顧瑤的眼神里有太多我讀得懂的東西——歉疚、痛苦，卻也有著義無反顧的決絕。

「對不起……」

她聲音顫抖著：「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他了……」

劉意的額頭抵在地板上，他的肩膀劇烈抖動著：「我知道我混蛋……可是這十年，每一天我都在欺騙你，也欺騙自己……」

他抬起通紅的眼睛：「直到看見她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心真的會活過來……」

我望著他們交握的雙手，那感人的畫面讓我的肺部再次絞痛。

我終于活成了他們愛情故事里最礙事的配角。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我們三人扭曲的影子。

女兒在我懷里輕輕囈語，小臉蹭著我的胸口。

我突然想起產房里，劉意第一次抱她時落在我額頭的那個吻。

原來連那樣的時刻，他心里裝的始終都是別人。

顧瑤突然重重地磕了個頭：「我知道這很殘忍，但……我們已經錯過了十年，你也擁有了他十年……人生還能有多少個十年，我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自己咳出來。

我真的很想共情他們，理解他們。

可我做不到。

他們為錯過的十年痛不欲生，卻沒人想到——那我的十年呢，到底又算什麼？

第2章

5

我緩緩蹲下身，將熟睡的女兒輕輕放在劉意臂彎里。

「既然要走，那就把她也帶走吧。」

二人震驚地看著我，「你……你說什麼？」

「她長得太像你了……每次看到她，我都會想起你們二人今日的嘴臉。」

喉嚨突然涌上一陣腥甜，我強忍著咽了下去，「我成全你們。」

顧瑤猛地捂住嘴，淚水奪眶而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顫抖著伸出手想碰我的肩膀，卻在半空中頹然落下。

劉意沉默地將女兒放在沙發上，轉身去拿行李箱。

他的動作很快，幾乎稱得上倉促，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會動搖決心。

衣柜門被粗暴地拉開，幾件襯衫被胡亂塞進箱子，發出布料撕裂的聲響。

我終于忍不住出聲，「不用這麼著急……至少讓女兒好好睡完這一覺。」

劉意的動作頓住了。

他背對著我，肩膀微微發抖：「對不起……」

半晌后，他再次行動起來，快速往箱子里扔東西。

不到十分鐘，就拎著行李箱走了出來，他拿的東西很少很少，就連家里最小的行李箱都沒裝滿。

他最后環顧了一圈臥室，目光在床頭我們的結婚照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決絕地轉身，來到沙發邊抱起女兒。

「房子歸你。」

他低著頭不敢看我，「存款……給我留三分之一就好，明天……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見。」

顧瑤站在門口，臉色慘白。

她想說什麼，最終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大步離去。

門關上的瞬間，我終于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劇烈咳嗽起來。

掌心赫然是一灘刺目的鮮紅。

我望著緊閉的大門，哭得撕心裂肺……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他們急于逃離的家，很快就會永遠失去女主人。

而我最舍不得的女兒，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在新媽媽的溫柔呵護下，漸漸淡忘我的存在。

推開臥室的門，眼前的景象讓呼吸為之一窒——

衣柜門大敞著，幾件襯衫凌亂地掛在邊緣搖搖欲墜；

床頭柜的抽屜半開著，露出里面被翻得亂七八糟的雜物；

地板上還散落著幾雙來不及收走的襪子。

這倉皇離去的痕跡，比他親口說出的任何話都更傷人。

我蹲下身，拾起一件他遺落的舊毛衣。

布料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須后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