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0
桌上手機震動,西寧的短信:
「怎麼樣,接到你哥沒?」
果然……
「他回國是有自己的事情要辦,也許根本沒有回家的打算。你還把我誆來。他為難,我更為難。」
西寧:「子非魚。」
「十八歲生日,這麼嚴重的事。」
我就算再幼稚,也不會以為徐子印是為了我的生日而來。
31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
石階上的水還沒干,檐上的水滴落下來,有鏡面破碎的聲音。
黑色的男士皮鞋出現在視線里。
「在外面,這樣蹲著像什麼樣子?」
不同方才,此刻徐子印言語低沉凌厲,是近乎刻板的一派肅然。
真是,對付在生意上坑了他的人,態度還要好些。
「哥哥你看,又下雨了。」
我看外頭的天,一瞬又像回到了吵架那日,也是下雨天。
到現在也沒和好,卻默契地不再提了。
徐子印伸出手來試雨勢。
沒多會兒,一輛漆黑的轎車從停車場那邊開過來。
「走吧。」徐子印低頭,看向我。
我點點頭。
起身時,眼光晃到斑馬線上走過一行人,各種顏色的雨傘漂浮在雨霧里……
「哥哥,等我兩分鐘!」
我用手擋在頭頂,跑了出去。
那行人過了斑馬線,分往左右兩側的街道去。
「燕李!」
我踮起腳,揮手喚他。
紅傘下的背影微頓,轉回身來——
少年撐著傘,傘下一雙山色空蒙的眼,像是瞬間被注入了靈魂。
「蔻蔻?」
我小跑過去,沖進傘下。
燕李將傘傾向我。
手上的傘完全傾向我這一邊,以至于他大半個身子都淋在雨里。
我抬手扶正傘柄。
「別往我這邊偏了。」
「這兩天你都沒來上課,老師說你病了。怎麼樣,好點沒有?」
燕李可憐兮兮地咳嗽了兩下,沙啞地說:「小毛病,已經好全了。」
騙人。
明明嗓子還像唐老鴨。
「我會沒事的,只要記得避開寒風就好了。蒙古那片地樹都被砍光了,北風從西伯利亞吹過來,京州城完全沒有招架之地。」
「有東西給你。來,你來拿傘。」
他拉開書包拉鏈,從里摸出個棕色盒子,遞給我:
「手表。」
「我自己做的,看看喜不喜歡?」
不用看。
燕李小匠的手藝,當然是好的!
他笑,「生日快樂!」
「謝謝!」
我仰起頭看他。
在他溫熱的目光里,我突然意識到,燕李帶病出門,又是在這樣陰雨連綿的天氣里,或許就是為了給我送生日禮物……
這時,身后驟然傳來汽車的鳴笛聲。
徐子印撐傘站在車門邊,左手插在西褲口袋里,凝眉望著我們。
隔著雨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想來是等的不耐煩了……
32
到家時,爺爺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放學了——」
他停住。
大概是看到我身后的徐子印,他錯愕了一剎,對這個歸國不歸家的親孫子,少不了陰陽兩句「衣錦還鄉」。
「好久不見,爺爺。」
徐子印拎著西裝外衣,輕輕抖了抖,好整以暇地搭在了左手臂彎里,這才將眼抬起,對上爺爺的目光。
眼神出奇的靜。
辨不出喜怒。
我突然想起除夕的時候,西寧說的那些話,還有剛才餐廳里,有關港口的談話……怕過于劍拔弩張的氛圍,吵起來會不可收拾,于是也顧不得在家里高聲說話有多怪異。
第9章
「爺爺說給我訂了蛋糕,在哪?」我走向廚房,問阿姨。
「哦,蛋糕在冰箱里!還有花!」
阿姨說。
她也怕會打起來。
「西寧少爺剛來了電話,說他有事絆住了腳,叫你一定等他來,才能吹蠟燭,不然他要等你十九歲才能理你!」
33
三層粉色的水果蛋糕。
是我喜歡的口味。
「剛剛許愿,是不是偷偷睜開眼睛看你哥了?」
西寧在我耳邊,促狹地笑著。
「我兩只眼睛全看見了,你不要撒謊。」
我側過臉看他,「胡說八道,我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在看。」
西寧一怔,哈哈大笑。
「不錯不錯,咱們就是要——
光明正大的看!」
34
深夜。
做完一套理綜卷子,抬頭看時間。
十一點四十五分。
屋里屋外,安安靜靜。
我放下筆,輕手輕腳溜進廚房,用牛奶鍋熱了杯鮮牛奶,端著上樓。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小心翼翼,敲徐子印房門的動作亦是小心翼翼。
好在,他還在調時差。
「睡不著就喝杯東西。」
「謝謝。希望它有效。」
徐子印接過牛奶,沉吟片刻,冷不丁地問我:「你們班上,是不是很多人在談戀愛?」
有是有,但不是很多。
「怎麼了?」
「正常女孩子,像你這麼大的,或多或少都會對異性產生好奇。但你馬上就要考試,這很重要,你要學會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哦,我知道了。」雖然沒聽懂。
大概是鮮少這般關心我的課業,徐子印低頭摸了摸玻璃杯的溫度,嘴角抿著,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他說:「好了,去睡吧。」
他作勢關門,被我擋住。
「哥哥!」
「嗯?怎麼?」
「……哥哥,你還有別的話嗎?」
徐子印蹙眉。
我被他一雙無辜的眼瞧得心涼了半截。
——看樣子是真忘了。
撐在門上的手無力垂下,我搖搖頭,唇角扯出一點笑:
「沒事,你睡吧。」
退回了房間,卻笑不出了。
我用力推開一扇窗,夜風吹拂,抬頭可見星空。
夜深人靜中,書桌上手表的半月型鐘擺嘀嗒兩聲,搖擺著,無力地蕩到下一秒——
零點了。
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