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家屬？別太擔心，檢查結果出來了，只是輕微腦震蕩，加一點皮外傷，人沒事，就是受了點驚嚇，估計一會兒就醒了。」

旁邊一個等待看診的大媽小聲跟同伴說：

「哎，這小伙子真可憐，聽救護車上的人說，他從撞壞的車里被救出來的時候，一句話不說，就死死攥著個手機，屏幕都碎了，上面還停在一個聊天界面上。」

「是啊，現在這些年輕人哦，感情的事就是看不開。」

我的眼淚，終于決堤。

我走到病床邊，神情陰郁地盯著他的臉，一動不動。

我就那麼看著他，直到他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清冷的眸子，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先是茫然，隨即，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光。

然后，那點光，就被我滔天的怒火給澆滅了。

我積壓了所有的擔憂、恐懼、后怕和心疼，在這一刻，全部轉化成了病態的、瘋狂的憤怒。

我俯下身，雙手撐在他的枕頭兩側，將他牢牢禁錮在我的陰影之下。

「沈默，誰讓你亂跑的？解釋一下！（質問）」

「我不是說過你出門要跟我報備嗎？為什麼不說！（質問plus）」

「我是不是得把你拴在我身邊才行，嗯？（病態）」

「出個門都能把自己搞成這樣，我看你以后別想離開我半步！（偏執）」

「聽爺爺說你是來找我的？就這麼離不開我？那干脆我以后把你鎖在家里，讓你這輩子都只能看到我，怎麼樣？（控制）」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死死地盯著他，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說話！」

我嘶吼出最后兩個字。

好吧，我又沒控制住自己。

該嚇到他了。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翻涌，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我直起身。

「你好好休息吧，爺爺很快就到了。（隱忍）」

我準備離開。

就在我轉身的一瞬間，一只冰涼的手，艱難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不大，卻很堅定。

我回頭。

對上了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睛。

他張了張嘴，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一個粗糲、沙啞、破碎得幾乎不成調的音節，從他的喉嚨里擠了出來。

「……好。

我猛地轉身，瞪大眼睛，驚恐地環顧四周。

「誰！誰在說話！」

宋枝說的醫院鬧鬼傳聞果然是真的！

病床上的沈默，卻忽然笑了起來。

他蒼白的臉上，綻開一個虛弱卻清晰的笑容。

他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盛滿了晶亮的、如星辰般的笑意，仿佛融化了整個冬日的冰雪。

他看著我，又重復了一遍。

這一次，清晰無比。

「好。」

13

沈老爺子趕到的時候，正看到我抓著沈默的肩膀，讓他再給我說句話聽聽。

而沈默，正一臉無奈又寵溺地看著我。

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愣在門口，隨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像個三百斤的孩子。

「好好好！我一見到小箴這孩子，就知道阿默的病有指望了！你是我們沈家的大恩人啊——」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擺了擺手。

「哪里哪里，主要還是這孩子自己爭氣！」

沈老爺子：「……」

沈默：「……」

後來我問過他，為什麼突然就能開口說話了。

第6章

他說，在出車禍的那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很多人的臉。

父母、爺爺，還有我。

他說他不害怕死亡，卻害怕還活著的人會因為他而難過。

他突然覺得，自己該走出那個六歲的雨夜了。

為了自己，也為了那些愛他的人。

于是，沈老爺子做了一個祖宗都會從墳里爬出來點贊的決定——讓沈默轉學到我們學校，完成高三的學業。

理由是，待在我身邊，有利于他病情的恢復。

我爸媽聽了，舉雙手雙腳贊成，恨不得八抬大轎把沈默迎進門。

正式開學第一天，我們班門口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哇，那個轉學生就是沈默嗎？也太帥了吧！」

「聽說他是言箴的娃娃親老公？真的假的？」

「言箴？就是那個一天不說三千句話就難受的話癆？這倆人……畫風也差太多了吧！」

我占有欲瞬間上涌，拿了本思想品德，直接糊在了沈默臉上。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

跟我玩得比較好的幾個同學湊了過來。

「箴箴，聽說沈默是你訂過娃娃親的小老公？」

我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全校都知道了啊！」

我打開手機，刷到表白墻的最新帖子。

原來是又有人給我寫情書，底下有條高贊評論：

【別白費工夫了，人家的娃娃親小老公都為了她轉學過來了嗚嗚嗚。】

【樓上，你怎麼知道？】

【我去海城某奶茶店兼職偶遇過他們，言箴親口說的唄。】

原來是那個帥哥店員說的啊。

我抬頭，非常自豪且肯定地回答他們。

「沒錯！」

班里一下炸開了鍋。

沈默被安排成了我的同桌，這下真是綁死了。

我偏頭看他，發現這人正裝作認真看書，實則臉紅得能滴血，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我戳了戳他，決定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你看到了，我沒給他聯系方式，也不會跟他去登山，更不會跟他一起看電影。」

「那些事，我只會跟你和宋枝做。」

「因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你，是我唯一的鐘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