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問題,本就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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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故事該有結局。
我并不會放任自己消極太久,何況我問心無愧,痛苦的何必是我。
他是精明穩重的商人,一直都懂得權衡利弊、及時止損的重要性。
我也同樣。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已經沒有堅持下去的必要了。
其實早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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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出來的時候,帶的東西很少。
那個紙箱,占大半空間。
我向來念舊,一直細心保存著我們每個有紀念意義的物品。
就包括那罐星星。
我拿出來的時候,綢帶已經發黃了,瓶身依舊干凈。
當年他遞給我這罐星星的時候,我還嘲笑他,他那麼笨手笨腳,竟然能夠疊滿一罐。
難得看到他羞紅的耳廓。
下一秒他拉住我的手,說喜歡我。
十二月的冬天那樣冷,我的心瘋狂悸動著,只顧著點頭。
那一刻,我是真的篤定了的,生生世世愛這個男孩,愛一輩子,還不夠的話,下輩子,下下輩子。
我陪他一起熬過那段苦澀的日子,因為他的好,我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越回憶,我便越痛恨如今的他。
但薄情之人,何必留戀。
我從不相信什麼破鏡重圓,如果真的愛惜,怎麼會碎?
所以那些肆無忌憚的欺騙和傷害,我也要,如數奉還。
而往往情之一字,最是磨人。
十余年的感情,更難釋懷。
我要他愧疚難安,才算對我的償還。
所以我精心化了好久的妝,拿上那罐星星,約在了老校附近的銀杏樹林,我們互相表明心意的那天。
偏偏也在今天,我們的十年之約。
那就結束在今天。
14
我來的時候,他正坐在樹下的長椅上,低著頭,碎碎的頭髮遮住了眉目,冬日的陽光撒落在他身上,消融掉了周身的寒意。此刻他抬眼看我,眸中是希冀和忐忑。
他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的。
「寧兒,你瘦了。」他抬手,想撫上我的臉,我輕輕躲開。
一月未見,再次看他,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他失落地垂下手,呢喃著:「我很想你。」
我望著眼前的銀杏樹,沉默不語。
經霜的銀杏葉漸漸枯萎,片片黃葉在北風中簌簌飄落。
是到了別離的季節。
良久,我終于開口:
「你還記得,銀杏的花語嗎?」
這句話讓他臉色蒼白:
「永生不變的愛。」
我微笑著點頭,又嘆息道:
「原來你還記得,那年你說你的心永遠不會改,你說會對我好。可是,永生不變,怎麼才十年。」
「對不起,我沒有忘,是我鬼迷心竅,我幫她,只是因為季叔……」
「阿琛,幫她是情分,但是,你越了界。」我淡淡地打斷他的哀求聲,「我只是來好好與你告別的,多余的話,就別再說了,道歉于我而言,沒有用。」
我拿出那罐星星,面前清俊的男人愣住了,雙手微顫。
「你記得,對吧?」
下一秒,我將所有的星星傾倒而出,鋪在銀杏葉上,突兀又凄涼。
那一刻,我還是感覺到心間,空了一塊。
我自嘲地笑笑,還是有些難過吧,這罐星星我保存了那麼久。
我以為堅貞不渝的愛情,本來不該留遺憾的,到頭來,還是不盡如人意。
但是真心被踐踏的滋味,你憑什麼不感受呢?
「痛嗎?夫妻碗碎掉的時候,我也很難過的,阿琛。
第4章
媽媽離開的時候,我也痛的。可你讓我失望了兩次啊。」
我看著眼前男人眼眶慢慢濕潤,哆嗦著唇說不出話來,面上,是我許久未見過的脆弱,就像是,幾年前剛失去母親的梁琛。
只是,我沒法再抱住他,再說一句「我還在」了。
怨不得任何人。
他流著淚,望向我時眸中的絕望和悔意讓我恍惚,更多的是不解。
為什麼傷害的時候,不留余地呢?
為什麼總要后悔,總要試探?
「離婚協議書我會交給你的律師,里面關于我們雙方財產的劃分條目你看一下,應該不會有問題。」
我輕輕地將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放在梁琛手心里,緩緩開口:「這些我都不要了,離婚協議書你早些簽字吧。」
那個戒指我戴了四年。
困住我的枷鎖,也被我親手交給他了。
他流了淚,拉住我的手不愿讓我離開。
「你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了,對嗎?」
「談不上什麼原不原諒的,算了吧。」
17 歲的少年的眉目慢慢黯淡,在我們相識的第十年。
15
從婚姻登記處出來后,梁琛拉住我的手,迷惘失神的雙眼里是內心極度的哀傷:「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永遠也別再見面了。都往前看吧。」
那段美好的時光當我送你了,我們不要再有交集了。
我長舒一口氣,感覺心從未有過的輕松,漫無目的地走啊走,街上人影稀疏。
街邊有位老人在賣氣球,那麼大一捧,紛紛揚揚的。我走上前,老人滿臉慈祥,我買了氣球后,忍不住問:「老人家,天快黑了,早些回去吧。」
「沒事,女娃兒真貼心,天冷了,你穿暖些,別受了涼。」
誰曾說過同樣的話,讓我心頭一震。
在我小時候,母親總帶我出去玩,總會買個小氣球回來的。
母親的笑臉好像還在眼前。
生命何其脆弱,至親的離開不是一場暴雨,而是此生漫長的潮濕,我想,我會永遠在這潮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