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碼頭的夜風裹挾着鹹腥的海水氣息撲面而來，林歲棠攏緊身上單薄的衣衫，後背的傷口被鹹濕的海風一激，火辣辣的疼。
她咬緊牙關，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向約定的三号碼頭。
“林同志？”
陰影處走出一個穿深色風衣的男人，他手裡提着一盞煤油燈，昏黃的光線下，林歲棠看清了他的臉。
三十出頭，眉目清朗，左眼角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我是解密局的趙明川，負責接應你。”他的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她脖頸處的淤青和血迹斑斑的後背，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受傷了？”
林歲棠下意識地側了側身，避開他的視線：“不礙事。”
“船上備了藥箱，我先給你處理傷口。”
“不用。”林歲棠搖頭，“這是我自己摔的。”
趙明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他遞來一條厚實的羊毛毯：“還有半小時開船，你先休息。”
林歲棠接過毯子，在碼頭邊的木箱上坐下。
遠處傳來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她胸腔裡那顆破碎的心也拍成齑粉。
她擡頭望向夜空，爆炸的火光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片黑暗。
林歲棠攥緊了毯子邊緣，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喝點熱水。”趙明川遞來一個軍用水壺。
林歲棠道謝接過，溫熱的水滑過喉嚨。
“首長應該都和你講過了，到了解密局，”趙明川在她身邊坐下，聲音低沉，“期間不能與外界有任何聯系，包括家人。”
“我沒有家人了。”林歲棠輕聲說。
哥哥戰死，賀行舟……
從來就不是她的家人。
趙明川沉默片刻：“有任何困難都可以說出來，組織會幫你解決。”
林歲棠搖搖頭，目光投向遠處漆黑的海面：“不用了，從今往後，我隻為國家而活。”
同一時刻，軍區總醫院，
賀行舟站在窗前，望着遠處突然亮起的火光。那個方向……似乎是家屬大院？
“行舟……”病床上傳來虛弱的呼喚。
賀行舟立刻轉身，快步走到床邊：“晴初，你醒了？”
夏晴初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幹裂得滲出血絲。
夏晴初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幹裂得滲出血絲。
她掙紮着想坐起來，賀行舟連忙按住她的肩膀：“别動，你肋骨斷了三根，需要靜養。”
“歲棠呢？”夏晴初虛弱地問，“她沒事吧？”
賀行舟眉頭微蹙：“她被我關禁閉了。”想到林歲棠居然對晴初說出那樣的話，他的聲音冷了下來，“這次是她太過分了。”
夏晴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随即又換上愧疚的表情：“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誤會她要備孕，也不會……”
“不是你的錯。”賀行舟打斷她，輕輕握住她的手，“醫生說你還需要觀察一周，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夏晴初乖巧地點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賀行舟連忙按鈴叫護士，卻發現輸液瓶已經空了。
“我去叫護士換藥。”他起身往外走。
護士站裡，兩個值班護士正在閑聊。
“308病房那個夏晴初可真能裝，”圓臉護士撇撇嘴，“明明是自己跳下去的，非要賴在别人頭上。”
“你怎麼知道？”另一個護士好奇地問。
“我當時就在門外啊！”圓臉護士壓低聲音，"我親耳聽到她說什麼‘行舟隻能是我的’，然後就自己跳窗了。那個林同志還想拉她來着，結果沒拉住。”
賀行舟的腳步猛地頓住，血液仿佛一瞬間凝固。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晴初不會……”
賀行舟握緊了拳頭。
不，一定是護士聽錯了。晴初隻是太愛他，才會做出極端行為。
等他回去好好解釋，歲棠一定會原諒他的。她一直都是這樣，無論他做錯什麼，最後都會默默回到他身邊。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向護士站：“你好，308病房需要換藥。”
圓臉護士立刻噤聲，拿起藥瓶跟他去了病房。
換完藥，賀行舟看了看手表。
淩晨兩點。
歲棠應該已經睡了吧？明天一早他就回去，把這件事說清楚。雖然她這次做得過分了些，但……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錯。
“行舟，”夏晴初虛弱地喚他，“你能陪我到天亮嗎？我害怕……”
賀行舟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回床邊：“睡吧，我在這。”
夏晴初滿足地閉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她就知道，無論發生什麼，賀行舟永遠都會選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