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幾秒。

一個慢條斯理，帶著點不滿的聲音響起：「哼，你朋友？那個笨女人？她澆的是挺勤快，可她澆的是淘米水！沒發酵過的！燒我根了！還有，她老把我放在空調出風口正下面吹，冷風呼呼的，我這老胳膊老腿受得了嗎？掉葉子是抗議！抗議懂不懂？」

我一字不差地轉述。

視訊那頭的蘇晚晚，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淘米水要發酵？空調不能直吹？」她喃喃自語，然后猛地一拍大腿，「靠！網上攻略害死人啊！小滿！你真是我的神！」

她激動得在屏幕那頭手舞足蹈：「這能力逆天了啊！養花種菜豈不是無敵了？以后我陽臺種菜就靠你遠程指導了！對了，你不是想跳槽嗎？去花店啊！你這能力去了就是王炸！」

花店？

我心思一動。

好像……有點道理？

受夠了互聯網公司的壓榨和沒完沒了的植物噪音轟炸，我決定給自己換個環境。

簡歷投出去沒兩天，還真收到了一家看起來挺有情調的花店——「芳馨苑」

老闆娘叫張美鳳，四十出頭，燙著時髦的卷髮，畫著精致的妝，說話語速飛快，像個小鋼炮。

她一邊麻利地修剪著一大把玫瑰的刺，一邊上下打量我：「林小滿？以前沒干過花店？」

「沒有，但我很喜歡植物。」我實話實說，有點緊張地捏著衣角。

「喜歡沒用，得會伺候。」張姐頭也不抬，「這些嬌貴祖宗，水多水少，光強光弱，溫度濕度，差一點都不行。你看這盆胡蝶蘭，」她指了指旁邊一盆開得正好的花，「看著漂亮吧？伺候不好，分分鐘死給你看。」

我下意識地看向那盆胡蝶蘭。

一個溫柔又有點小驕傲的女聲立刻響起：「哼，那是！我可是花中皇后！當然漂亮！不過張姐對我確實不錯，知道我怕冷，冬天給我墊了加熱墊。就是……就是旁邊那盆臭繡球，總搶我的位置曬太陽！討厭死了！」

我嘴角抽了抽，強行忍住沒去看那盆無辜的繡球。

「試用期三天，包住不包吃，月薪三千五，干得了就留下。

「干得了！」我立刻點頭。工資是低了點，但包住！能立刻逃離那吵死人的合租房！而且，這里全是植物……說不定是天堂？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天堂？簡直是植物心聲的菜市場！

剛放下行李，還沒來得及收拾我的小儲物間，各種聲音就爭先恐后地涌進我的腦子。

門口的招財竹在吵架：「你擠到我了！」「明明是你先伸過來的！」

水桶里的富貴竹在抱怨水臟：「這水都三天沒換了！一股子怪味！」

貨架上的多肉們在開茶話會：「今天太陽不錯。」「嗯，就是風有點大。」「那個新來的店員看起來傻乎乎的。」

角落里一盆快蔫了的文竹在微弱地[呻·吟]：「救命……水……要干死了……」

第2章

信息過載，我眼前發黑，扶著墻才站穩。

「怎麼了？不舒服？」張姐抱著一大捆尤加利葉進來，狐疑地看著我。

「沒……沒事！有點低血糖！」我趕緊站直，擠出笑容，「張姐，有什麼活兒您盡管吩咐！」

「先把地面掃掃，灰塵擦擦，然后把水桶里的水全換了，記住，水要提前晾過！富貴竹嬌氣！」張姐風風火火地指揮，「換完水看看那盆文竹，快不行了，死馬當活馬醫，澆透水放陰涼處緩緩。」

「好嘞！」我如蒙大赦，立刻抄起掃把，試圖用體力勞動屏蔽腦內噪音。

然而，植物的「話」是無孔不入的。

我掃到那盆蔫文竹旁邊時，它微弱的心聲帶著哭腔：「嗚嗚……終于有人理我了……要水……澆透……盆底流出水才行……別放陰涼處，給我點散射光……我還能活……」

我動作一頓，不動聲色地按照它的「指示」，澆透了水，然后把它挪到了靠近窗戶、有明亮散射光的地方。

「謝謝你……新來的小滿……」文竹的聲音似乎恢復了一絲生氣。

我悄悄松了口氣。

給富貴竹換水時，它們又嘰嘰喳喳：「對！就是這個溫度！舒服！」「下面有根爛了，幫我剪掉！」「旁邊那根黃葉子的，它生病了，離我遠點，別傳染我！」

我：「……」

我只能硬著頭皮，在張姐疑惑的目光注視下，小心翼翼地檢查每一根富貴竹的根部，修剪掉腐爛部分，把疑似生病的那根單獨隔離出來。

「喲，手還挺巧。」張姐看著我的動作，挑了挑眉，語氣緩和了些，「以前真沒干過？」

「嗯……可能，有點天賦？」我干笑。

試用期第一天，就在這種手忙腳亂和腦內交響樂中度過。下班時，我感覺自己像打了一場仗，身心俱疲。

但當我看到那盆被我「搶救」過來的文竹，葉片似乎挺立了一點點，心里又莫名涌起一絲成就感。

也許……這份工，能干下去？

我的「天賦」很快在花店派上了大用場。

第三天，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氣沖沖地走進店里，把一盆葉片發黃、花朵萎靡的梔子花「砰」地放在柜臺上。

「老闆！你們店怎麼回事？上周在你們這買的梔子花，回去按你們說的方法養，這才幾天就成這樣了？是不是賣給我病苗了？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