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發財樹在嘆氣。
「哎,渴死了……這女人心真狠,半個月沒給我一滴水……」
聲音有點虛,慢悠悠的,像個有氣無力的老頭。
我端著水杯的手停在半空,猛地扭頭看向辦公室角落那棵蔫頭耷腦的發財樹。
誰在說話?
辦公室里就我和王姐兩個人,王姐正對著電腦屏幕罵罵咧咧,跟客戶對線,唾沫星子橫飛,顯然沒空跟我玩腹語。
「看什麼看?」王姐察覺到我的視線,沒好氣地剜了我一眼,「林小滿,方案改完了嗎?發我信箱!下午客戶就要!」
「馬上馬上!」我縮了縮脖子,趕緊把水杯放下,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敲得更快了。
可那聲音又來了。
「水……給我水……葉子都卷邊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去見我太奶了……」
這次聽得真真切切,就是從發財樹那個方向傳來的!
我后背有點發涼,手指頭有點僵。
完了,是不是最近加班太多,熬出幻覺了?
996果然不是人過的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像被鬼攆一樣沖出公司大樓,只想趕緊回家躺平。
捷運口旁邊有個小花攤,擺著些常見的綠蘿、多肉、小盆月季。攤主是個精瘦的大爺,正扯著嗓子吆喝:「便宜賣咯!十塊錢一盆!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我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準備快步走過。
突然,一片嘈雜的聲音炸開,像幾百只鴨子在吵架,直接沖進我腦子里!
「選我選我!我最水靈!看我葉子多綠!」
「呸!你那點根都快爛了,裝什麼裝!買我!我便宜!」
「大爺!求求了給我澆點水吧,嗓子冒煙了……」
「好擠啊!旁邊的你別壓我葉子!」
「今天太陽好毒……曬死我了……」
我猛地捂住耳朵,驚恐地瞪著那堆擠擠挨挨的小盆栽。
聲音……是從它們那兒來的?!
那些葉片在夕陽下微微晃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我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
不是幻覺?我真能聽見植物說話?!
「姑娘,買花不?便宜!」大爺看我臉色煞白,杵在那兒不動,熱情招呼。
我魂不守舍地搖頭,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飄進了捷運站。車廂里擁擠悶熱,各種汗味、香水味混雜,但我腦子里嗡嗡作響的,全是剛才那些植物七嘴八舌的抱怨和叫賣聲。
這個世界……好像突然變得不太對勁了。
渾渾噩噩回到家,租的老破小一居室。剛關上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陽臺方向又傳來了委屈巴巴的哭腔。
「嗚嗚嗚……小滿終于回來了……我好渴啊……上次喝水還是上周三……」
是我的綠蘿。
它垂著長長的藤蔓,葉片邊緣確實有點發黃打卷。
我盯著它,心臟砰砰直跳。那聲音細細弱弱的,像個受氣包。
第1章
「你……是你在說話?」我試探著,聲音有點抖。
「是我呀小滿!」綠蘿的聲音一下子精神了點,葉片似乎都支棱了一些,「快給我點水吧!我感覺我快變成干草了!下面那個白瓷盆也抱怨好久了,說你審美不行,它更喜歡隔壁小紅家那個帶金邊的……」
我:「……」
我麻木地走到陽臺,拿起澆花壺,接了水,小心翼翼地淋在綠蘿的盆土里。
「咕嚕咕嚕……啊!活過來了!」綠蘿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小滿最好啦!不過……下次能不能別用這麼冰的自來水?稍微放一放嘛,我根須有點嬌氣的。」
我手一抖,差點把壺扔了。
好的,實錘了。
我真的,莫名其妙地,獲得了一項聽起來很環保很自然但實際上可能讓我瘋掉的超能力——我能聽見所有植物的心聲。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個驚弓之鳥。
走在路上,行道樹在抱怨汽車尾氣;
公園里,草坪在哀嚎被踩疼了;
樓下水果店,香蕉在嚷嚷自己快熟透了要被扔掉;
連公司廁所那瓶快蔫了的富貴竹都在唉聲嘆氣,懷念水培瓶里的好時光。
整個世界在我耳朵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永不停止的植物吐槽大會。
信息量爆炸,吵得我腦仁疼。
唯一的好處可能是……我養死了好幾年的多肉,在我的「精心」伺候(其實就是按它的要求曬太陽澆水)下,居然奇跡般地胖了一圈,還冒出了個小崽兒。
閨蜜蘇晚晚周末來我家蹭飯,一進門就大呼小叫:「哇!林小滿!你開竅了?這多肉居然沒死?還長新芽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嗯,它告訴我它想要南邊窗臺,早上曬兩小時,五天澆一次透水,水要提前晾過。」
蘇晚晚:「???」她伸手摸我額頭,「沒發燒啊?說什麼胡話呢?」
我拍開她的手,生無可戀:「晚晚,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我把這段時間的離奇遭遇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
蘇晚晚的表情,從「你逗我呢」,到「我閨蜜瘋了」,再到「臥槽好像是真的」,最后定格在「這也太酷了吧」!
「真的假的?!你能跟植物對話?」她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那你快問問我的發財樹!它最近老掉葉子是為啥?我明明按時澆水施肥了啊!」
我被她拖到視訊鏡頭前,對準她家客廳那棵郁郁蔥蔥的發財樹。
「咳,」我清了清嗓子,有點尷尬,「那個……樹兄?我朋友想問問你為啥掉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