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我轉身吩咐司機開車,送我去沈柏言所在的 Q 大。
沈柏言一定不知道。
我正倚在辦公室門前,專注地看著他拿筆寫字的手。
就像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一時興起去聽他的講座。
明明這種商業化的講座我見多了。
流水的模板,虛偽的雞湯,云里霧里的專屬名詞。
就連那些掛了長串頭銜的專家的臉都一般模糊。
可聽說沈柏言的講座與眾不同。
他的演講稿都是自己用信紙整整齊齊寫好的,一手鋼筆字雋雅漂亮。
基本上沒有提前一周的預訂,本校學生都搶不到座位。
幸好,他演講的大禮堂有一半是我家出資。
我靜靜地看著沈柏言。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工作時候的樣子。
手很漂亮,骨節分明卻不過分突出,手指修長、干凈、有力。
手背上有隱隱凸起的淡青色脈絡。
「沈教授真專注啊。」
他有些意外地轉過頭,「小瀾,你怎麼過來了?」
「會打擾到你嗎?」
我站在沈柏言獨立的辦公室里,明知故問。
「不會,我都寫完了。」
男人去一邊的沙發上拿西裝外套,「你稍等我一下。
說完,他換下了那身休閑裝,穿上了西裝外套,站定在鏡子前,整了整頭髮。
似乎是在等待著我的評價。
「學校發的西裝?」我問。
「嗯。」
「不好看。」我說。
蒙塵的鏡子里,沈柏言瞬間暗淡了眼神。
長睫毛垂下來,愣怔了片刻,扣紐扣的手也泄了力。
「是,畢竟年齡擺在那里了。」
他輕輕嘆出一口氣來。
「比不上你見過的其他年輕人。」
吃醋?
我驀然笑出聲:「沈教授,別上趕著雄競好不好,我說這學校送的西裝不好看,大了。這種衣服還是得合身才好看。」
沈柏言這人吧,要說研究學術有九曲玲瓏心,感情上實在不算聰明。
簡直是吃一塹又吃一塹又又又吃一塹。
他聽說我專門給他準備了衣服,十分信賴地跟我回車上取西裝。
甚至真誠地跟我道謝:
「謝謝,還麻煩你專門送來。」
他取了衣服就要走,被我抓住手腕。
「在車里換。」我言簡意賅,「我想看,老師。」
12
「您應該不會拒絕力所能及范圍內的學生的要求吧?」
「你瘋了,這是在車庫……」
我無辜地跟著睜大眼睛,「車庫不行嗎?難道沈教授更喜歡教室里?」
「你在胡說什麼!」
他深呼吸,耳根迅速開始泛紅髮燙。
「剛剛來的路上就聽見學生議論你,我就順帶著上了一下校園墻。」我微笑著晃了晃手機,「老師,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受歡迎呢,可我不高興,很不高興。」
「我不知道那些東西……總之先讓我離開,有什麼誤會我們之后再解釋,講座就要開始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腕表。
「二十分鐘。」
「不,現在還剩十九分鐘。」
「夏瀾!」
「嗯,老師,我在。」
我笑著親親他的眼角,手卻順著精瘦的小腹輪廓摸了下去。
「老師,我是壞孩子,你本來早就可以甩掉我,可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我。沒辦法,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那雙不安分的手忽然感知到了灼熱的硬物,我揚起臉,笑彎了眼睛。
「看來,老師的身體也樂在其中呢。」
他死死抓住我的手,卻不敢看我的眼睛。
第5章
仰起頸靠在了椅背上,喉嚨里滾出斷斷續續的喘息。
額前原本梳整齊的短髮被汗水打濕,褲子皺皺巴巴堆疊在腳下。
又一次,他在我的預謀下失控了。
「夏瀾——」
沈柏言這次叫我的名字,帶著濃濃的掠奪意味,恨得咬牙切齒。
「你等著,你等著……」
我微笑著抽身,看著男人不得不從我挑起的情欲里艱難剝離出來,平復著亂七八糟的呼吸,收拾自己狼狽失態的模樣。
「生氣了?」
我輕輕捏他的臉。
像是最平常的愛人一樣替他仔細整理領帶,打了個簡單利落的溫莎結。
「別生氣嘛,老師不是也有爽到嗎?」
時間匆忙,沈柏言已經沒有和我多說半句話的余地了。
只是在臨走前,他忽然問了一句話。
「夏瀾,你愛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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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車內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
我后知后覺地想到方才的種種細節。
沈柏言叫的一直都是夏瀾。
除了真的惹他生氣的情況以外,就是他在很認真地確認某件事。
正準備躺下休息一會兒的時候,我忽然被身下的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拿起來才發現,是半個手掌大的隨身記錄本。
前面幾頁全都是單純的課程記錄。
直到後來,畫風漸漸轉變:
【她不愛香水,卻愛鮮花自然的香氣。我便佯裝偶然提及學校里的海棠花開得很好,可她說下課后不愿意再見到我。】
【小瀾彈鋼琴的時候神采飛揚,比上我的課要開心許多,我也希望讓她快樂,可惜我實在是個無聊的人。】
【夏總說,如果她聽不進去,你打就是了。難道她過的生活一直如此嗎?】
最近一條筆跡倉促凌亂:
【她這麼晚發消息給我,別是出了什麼事,她從前不會私下聯系我的。】
后面的全部被鋼筆重重劃亂,分辨不出原本寫了點什麼。
我的心臟卻像是忽然間穿越回那一個夏日的午后,伴隨著萬蝶振翅的琴聲嘭嘭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