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问津。

穆无衣像个失去支撑的傀儡，和华丽的嫁衣一起，安安静静在地上躺了一晚。

再恢复意识已是第二天。

穆无衣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嫁衣上。

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晚的滋味并不好受，本就破败的身体更添不适；可穆无衣还是慌忙起身，把嫁衣抱起，悉心整理上面褶皱，掸去灰尘，一点一点，待若珍宝。

这本就是她的珍宝啊！是她的玉郎为她精心定做的珍宝。

按照惯例，大婚之时女子都要穿上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可她的玉郎却心疼她手粗糙，做不来精细活，干脆厚颜去请了圣上恩典，重金聘请宫中的绣娘给她绣了这嫁衣。

穆无衣手拂过嫁衣上织金的五福图案，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睛却不争气的滑落泪珠。

“无衣。”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玉郎……”穆无衣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还未开口，眼泪就簌簌落下。

“怎么哭了？”公孙玉温柔地拿出帕子为穆无衣拭泪，明明是最温柔的动作，却说出最残忍的话语，“无衣一向最明事理，这嫁衣让我拿去给曦儿看看，好不好？”

“为什么？”穆无衣的泪珠还挂在脸上，她错愕地看向他，仿佛刚刚的话语是因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曦儿说，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穿上嫁衣，想要借用你的试一试……”公孙玉眼中满满的都是心疼，让穆无衣神色有些恍惚。

他眼中的心疼，是对谁呢？

“玉郎，这嫁衣，哪能借人？”穆无衣感受到自己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她死死盯着眼前人，强行忽视心中密密麻麻的疼。

“无衣乖，不过是借用，还会还回来的。”公孙玉的神色一如既往地温柔，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小事。

“再说了，无衣，我照顾她，也是因为她是你妹妹呀。”

穆无衣嘴唇蠕动几下，才艰涩开口：“玉郎，你可知道，有些东西，是有借无还……”

公孙玉却没有回答了，门外有人一叫，他就拿着嫁衣匆匆离去了。

“你们又骗我了。”穆无衣从大开的房门外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勾起唇笑了笑。

都是骗子，一家骗子。

明明去年换血的时候，父母兄长都答应她了，从此后再也不会让她把东西让给萧曦了。

那时候她以为终于迎来了曙光，就连换血前虚假的温暖也让人迷恋。

她以为她终于不用让了，她以为她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让啊让，因为萧曦救命恩人女儿的身份，她让出她的首饰、衣裙、房间，让出了她的父母、兄长…还有现在的公孙玉。

还记得去年她生辰前夕，母亲和兄长难得记起她，对她嘘寒问暖，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

她当时满心感动，以为家人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却在两日后被母亲拉住手，吞吞吐吐说：“无衣，曦儿被毒蛇咬了，性命垂危…大夫来看了，说找同龄女子换血可保下一命，母亲心想你平日身体最是康健……”

听到那番话是什么感觉呢？

冷，彻骨的冷；明明春日阳光和煦，可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那时她没答应，兄长是怎么说的呢？

兄长高高在上指责她：“无衣，你不要忘了，曦儿如今的遭遇是因为谁。”

是啊，因为谁呢？

难道是她让萧曦装病的吗？难道是她让萧曦去摸毒蛇的吗？

他们都说她欠了萧曦的；可他们知道，换了萧曦的毒血，她也没多少时光了？

……

穆无衣扶上自己的心口，此时公孙玉为她求来的平安扣正散发着淡淡暖意。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她想见他，她要见他，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穆无衣急切地在府中奔跑起来，心中的念想越发强烈，她要告知母亲，她要去寻她的心上人。

此时的母亲一定在萧曦房中。

穆无衣没有犹豫，收拾整齐后就向萧曦的房间走去。

“母亲——”

急急的声音伴随着推开门的响动，不合时宜惊扰了房中依偎的两人。

萧曦慌慌张张从公孙玉怀中脱离，咬着嘴唇局促不安：“对不起姐姐，我和玉郎只是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