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然没察觉她的异样,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就走,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展厅门口,苏晚星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杯已经凉了的拿铁,纸杯被她捏得变了形。
展厅里的人渐渐散去,暖黄色的射灯关掉了几盏,光线变得有些暗。苏晚星叹了口气,把凉掉的拿铁扔进垃圾桶,又把帆布包里的资料拿出来,一页页地翻看——那些她熬夜整理的笔记,上面还留着她的批注,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可笑。
她刚想把资料收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资料……还需要吗?”
苏晚星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陆沉渊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那本《艺术概论》,书页依旧停留在刚才那一页。他的眼神落在她手里的资料上,又很快移到她的手指上,目光里带着点疼惜,却没敢多看。
“陆沉渊?你怎么在这里?”苏晚星有点惊讶,她刚才一直没注意到他,“你也对交流会感兴趣?”
“路过,进来看看。”陆沉渊的声音很轻,他没说自己是特意来的,也没说看了她很久,“张总监……对你的画评价很高。”他想找个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捡着刚才听到的话讲。
苏晚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语气有点自嘲:“是吗?可他最后还是答应看景然的作品集了,说明景然比我厉害。”
陆沉渊看着她强装出来的不在乎,心里更疼了。他张了张嘴,想告诉她“张总监说你的封面设计很好”,想告诉她“顾景然撒谎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的画……一直很好。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你画的速写,很有灵气。”
那是前几天,他在图书馆看到苏晚星在画速写,画的是窗外的梧桐树,笔触流畅,光影处理得很细腻。他当时没敢打扰,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苏晚星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些,脸颊微微泛红,心里的涩意好像淡了点。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轻声说:“谢谢……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画得好不好,就是喜欢而已。”
陆沉渊看着她低头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有点脆弱。他从帆布包里拿出那杯还温热的牛奶,递到她面前,声音很轻:“胃不好,别总喝凉咖啡。这个……还热着。”
苏晚星看着他递过来的牛奶,包装上还印着食堂的logo,是她平时喜欢喝的牌子。她愣了几秒,心里有点莫名的触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的心脏。她抬头看向陆沉渊,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被她拒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他的手指还是像上次一样,凉得像冰,却又带着点温热的牛奶气息。“谢谢。”她轻声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陆沉渊看着她接过牛奶,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可还没等他说话,苏晚星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顾景然”的名字。
苏晚星看到名字,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刚才的失落和触动好像瞬间被抛到了脑后。她连忙接起电话,语气里带着点期待:“喂,景然?你不是去开会了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晚星的笑容渐渐变得灿烂,频频点头:“好啊,我知道那家店,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你等我一会儿,很快的。”
挂了电话,她把牛奶塞进帆布包里,抬头对陆沉渊说:“不好意思啊,景然说他会议取消了,想请我去吃甜品,我得先走了。”她的语气很匆忙,甚至没注意到牛奶被她塞得太急,包装有点变形。
“嗯,路上小心。”陆沉渊看着她,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想说“牛奶别压着”,想说“甜品别吃太多,对胃不好”,可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苏晚星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展厅门口跑,米白色的针织衫在昏暗的光线里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她跑的时候,帆布包里的牛奶掉了出来,滚到了地上,包装被摔破了一个小口,温热的牛奶一点点渗出来,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白色的痕迹。
陆沉渊走过去,弯腰捡起那盒牛奶,指尖沾到了温热的液体,很快就凉了下去,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看着地上的牛奶渍,又看向展厅门口,苏晚星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咖啡味,还在轻轻飘着。
他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盒破了的牛奶,心里疼得厉害。他知道,苏晚星永远会为了顾景然的一句话而心动,会为了他的一个笑容而忽略身边的一切,包括他的付出,包括她自己的委屈。
可他还没来得及沉浸在这份心疼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展厅门口的一个身影——顾景然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的柱子后面,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陆沉渊离得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那不是对苏晚星的温和,而是带着点算计的得意。
顾景然挂了电话,抬头往展厅里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苏晚星有没有出来。然后他拿出手机,快速地发了一条消息,屏幕亮起来的瞬间,陆沉渊恰好看到了消息内容的开头:“张总监那边搞定了,苏晚星……”
后面的内容被顾景然的手指挡住了,可陆沉渊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攥着牛奶盒的手指更紧了,破损的包装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疼,可他却感觉不到——他只知道,顾景然对苏晚星,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此刻的苏晚星,正快步往甜品店的方向走,心里满是期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进顾景然精心编织的陷阱里。她更不知道,那个被她遗忘在展厅里的男生,正握着一盒破了的牛奶,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为她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展厅里的最后一盏射灯也灭了,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地上那片白色的牛奶渍,像一滴被遗忘的眼泪。
期末周的A大图书馆,连空气都裹着紧绷的焦虑。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三楼的自习区还亮着大半灯光,键盘敲击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空调出风口的微弱风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苏晚星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成“23:07”,她咬了咬下唇,又撑着胳膊坐直了些。
电脑屏幕上是顾景然的实习报告——经管系要求提交的期末实践作业,他说自己忙着准备学生会的述职,没时间写,前天晚上在食堂找到她,皱着眉说“晚星,只有你能帮我了,这报告占期末成绩的30%”。她没拒绝,甚至没好意思提自己的油画作业还没定稿,只点头说“我帮你写,明天早上给你”。
此刻文档已经写了将近八千字,从实习单位的架构分析到实践成果总结,她查了十几篇文献,甚至找美术学院的学长借了数据分析软件,就为了让报告看起来更专业。指尖有点发僵,她低头搓了搓手,视线落在桌角的冷掉的咖啡上——顾景然下午给她带的,说“熬夜写报告得喝点这个提神”,她没舍得喝,现在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已经打湿了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