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親卻起身，寬厚的手掌輕輕撫摸她的頭：“阙晚啊，答應爹，再難，也要活下去！”
說完擡手輕輕一推，沈阙晚猛地驚醒。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東宮的床上。
沈阙晚心口悸痛不已，想到自己昏迷前的事，下意識喊道：“阿碧。”
門被打開，進來卻不是阿碧，而是東宮的掌事宮女。
那宮女行禮：“娘娘您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奴婢這就為您傳喚太醫……”
沈阙晚眼皮突突跳，徑直打斷：“阿碧呢？”
那宮女一頓，支支吾吾道：“阿碧…她……”
沈阙晚不安愈發濃重，忍不住揚聲：“阿碧她怎麼了，說話啊！”
隻見那宮女噗通一聲跪下：“阿碧死了，她的屍體被太子殿下挂到了蕭将軍門口，說是，以儆效尤。”
沈阙晚兩眼發黑，頭痛欲裂，踉跄着朝後栽去。
宮女趕緊上前扶住她：“娘娘，娘娘……”
就在這時，又一個宮女闖入，神色焦急：“娘娘，朝廷傳來戰報，沈老将軍為國捐軀，遺體如今已送回京城。”
沈阙晚像是聽不懂，眼中有一瞬的茫然。
“我爹……死了？”
那幾個宮女眼中帶上憐憫：“娘娘，節哀順變！”
沈阙晚想起那個夢。
那是父親來跟她道别嗎？
她喉間湧上一股腥甜，蓦地，噴薄而出。
血濺在被子上，似點點紅梅盛開，刺得人眼睛發疼。
沈阙晚渾身都疼到顫抖，可她的意識卻從未有過的清醒。
此刻，她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沈阙晚強撐着推開宮女，起身搖搖晃晃朝門口走去：“我要回家。”
……
沈府門口。
沈阙晚從馬車上下來，看見那滿府白幡，她登時腳下一軟，幸而身邊宮女及時扶住。
沈阙晚緩了緩，拂開宮女的手，腳步踉跄地往府中而去。
正廳已布置成靈堂模樣，一口黑色棺材擺在正中央，觸目驚心。
沈府衆人披麻戴孝，哭嚎震天。
沈阙晚剛要踏入靈堂，一道尖刻聲音傳來。
“将她給我攔住。”
“将她給我攔住。”
沈阙晚紅着眼看去，來人是沈夢瑤的親生母親，如今的沈夫人秦氏。
當初，沈阙晚的母親因病早逝後，她才被扶正。
許是看不慣沈老将軍對沈阙晚如此寵愛，她們母女二人沒少在暗地給她使絆子。
秦氏眼神厭惡，語氣刻薄：“沈阙晚，你身為太子妃，背地裡卻勾搭男人，鬧得滿城風雨丢盡了皇家的臉，若不是老爺為國捐軀，沈家早已為你所累。”
“如今你還有什麼臉來拜祭你爹？”
沈阙晚臉色慘白得比死人也不差幾分，她已沒精力與秦氏糾纏：“我沒有，讓開！”
秦氏神色一變，眼見吊唁之人看來，立時抹淚：“混賬！做出此等有辱門楣之事還口出惡言。”
旁邊立時有人譴責道：“真是好生跋扈，如今京城何人不知，替太子妃娘娘那送信的丫鬟都挂到蕭将軍門梁上去了。”
“聽說蕭将軍為了以示清白，自請家法，鞭笞三十，現在還在床上躺着呢。”
沈阙晚咬緊了牙關，口中溢出血腥味。
可更多難聽的話還是如刀刺來。
“如此不忠不孝，毫無廉恥之人在這裡真是髒了沈老将軍的靈堂。”
“我若是她，不如一頭撞死在這靈前。”
秦氏見有人撐腰，揮揮手趕瘟神似的：“來人，将她給我趕出去，我沈家沒有這種丢人現眼的女兒。”
沈阙晚本就身子虛弱，眼下連反抗的力氣都無，便被人如喪家犬一般，狼狽地丢出。
她怔怔看着那漫天白紙，眼神渾噩。
良久，一片冥紙輕輕飄落到她肩上，猶如千斤。
沈阙晚閉上眼眸，重重将頭磕下去。
地上霎時一片鮮紅血印。
她像是察覺不到痛一般，将頭擡起來，再次磕下去。
血流到眼睛，混着那洶湧而出的淚，見者無不觸目驚心。
一旁的宮女看不下去，上前勸道：“娘娘，回宮吧！”
沈阙晚充耳不聞，磕完頭後，她兀自起身，跌跌撞撞往前走。
如今沒人敢再攔她。
沈阙晚來到蕭府，隻見大門緊閉，空無一人。
唯有一根染血的繩子，懸在門口的檐梁上。
她黑黝黝的眼珠沒有一絲神采，隻倒映出那根染着斑駁血色的繩子。
‘轟隆’一聲，大雨傾盆而下。
沈阙晚渾身濕透地站在那雨中，耳邊還能回響起阿碧關切的嗔怪：“娘娘，您寒氣入體，可禁不起這般折騰了。”
折騰？是啊，她折騰了這麼久，到底都得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