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吹來的，除了風，還多了一縷陽光的溫暖。
我睜開雙眼，公園裡春意盎然，鳥鳴清脆。
能看見真好。
我轉頭，身旁的湖水，映出我滿臉皺紋和蒼蒼白發。
孱弱的雙手，用力掀開，輪椅上的薄毯，下半身依舊毫無知覺。
第四次回來了。
這次，是位八十多歲的癱瘓奶奶。
公園裡除了我空無一人，我吃力推着輪椅，四處尋找。
終于，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樹下，瞧見了一對吻得難舍難分的小情侶。
許久，背對着我的女孩子，哽咽哭起來，男孩子英氣俊朗，低聲哄着，
“我們都會考上江大的，到時候就不會再異地了。”
奶奶耳朵不好，隻聽見了這一句。
然後便看見他倆黏黏糊糊得告别，
男孩子走出去了很遠，女孩子才轉頭。
看見我，她一愣，羞澀笑了笑。
雙頰粉紅，雙眸含春。
我十八歲的女兒，出落得亭亭玉立。
我還沒對她招手，她便歡快小步跑來，
“奶奶，您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需要我幫忙嗎？”
“老婆婆我曬曬太陽，那小夥子一表人才喲，聽到你們都想考江大，小年輕不錯啊。”
袁元定定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久到我不自然摸了摸臉。
她轉頭，輕聲一笑，
“奶奶不瞞您說，我從沒想過去江大。在這座城市待了十多年，我更想出去，體驗一下不同城市的風俗人情，我還想去親眼看看，課本裡的那些景色。”
我有些驚訝，
“是要多出去看看，年輕人就要多長些見識，那你這個小男朋友怎麼辦呢？”
“是要多出去看看，年輕人就要多長些見識，那你這個小男朋友怎麼辦呢？”
她咯咯笑起來，
“我不能因為一段愛情，就把自己困在這裡呀，過好當下，問心無愧就好啦。”
看着她笑，我也跟着笑了，
“你不怕錯過他會後悔嗎？”
她認真思考了一下，靜靜看着我，“奶奶到您這個年紀，後悔過什麼事嗎？”
我也和她一樣坦然，“我後悔啊，年輕時不該心軟聽了父母之命，所托非人，毀了自己一生。”
我又頓了頓，“但好像也不後悔，否則我就遇不到我女兒了。”
她在我面前半蹲下，幫忙蓋嚴實毯子，“那如果你女兒和你自己，隻能二選一呢？”
我一愣，她似乎沒想聽我的回答，繼續說，“對我自己來說，隻要是我選擇的，我都不後悔。但不管父母還是子女，都要先為自己着想呀，這樣愛她的人也會安心。”
她雙眼亮晶晶的，瞳孔裡倒映出我的蒼老模樣。
我恍惚了一下。
元元似乎長大了，她把自己養得很好，是個能自己拿主意的小大人了。
她站起身對我揮揮手，說學業緊張要先回學校。
我笑着和她告别。
再一次看着她，消失在綠林小道裡。
這一次我前所未有的安心。
眼睛一睜一閉之間，我又回到了漩渦中。
這次停留的時間，似乎格外短暫。
漩渦中傳來飄渺的聲音，
“還有最後兩次，還要回人間嗎？魂魄已經無法承載軀體了。”
我想起女兒最後的那句話，忍不住懇求，
“我可以去看看她結婚後的樣子嗎？”
“她沒有選擇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