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来的着实不易。
十七岁那年,我入了顾府,正是女子最好生育的年纪。
可同房数月后,我却不见有孕。
侯夫人让我喝了不少补药调理,还为我请来宫中的太医诊治,可太医却委婉表示,这问题恐怕出自顾骁身上。
顾骁久卧于榻,身子虚弱,恐怕难以让女子受孕。
可他却闭门不见太医,也不肯喝药调理,只是一味砸着屋子里的东西,弄得一片狼藉。
他双眼通红,嘶吼道,“我如今这般残废,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连神医都束手无策,还诊治什么,不过是羞辱罢了!”
“都给我滚!”
看着歇斯底里的他,我心底竟有些不忍,他年少成名,威风赫赫。
远在江南的我亦是听过他的威名,多少人将他视为心中的典范,多少女子又对他芳心暗许。
他这般骄傲的人,又如何能接受自己这幅模样?
我在一片狼藉里,慢慢蹲下身,握紧他的手。
“我会帮你的,顾郎,我会一直陪着你。”
对此所有人都不抱希望,可第四年,顾骁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
而我也有了身孕。
翌日,我早早起身烧了热水,痛痛快快的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去拜见侯夫人。
才走进花厅,远远的便听见侯夫人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孩子咯咯的清脆笑声。
我的脚步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心中顿感不舍。
生产那日我难产,生了许久,孩子一出来我便没了力气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只听说生了个小公子,而孩子早被抱到侯夫人身边去了。
原来瑞哥儿的笑声,竟这般好听。
我心里清楚,若此时走进花厅,侯夫人必定会立马让乳母将孩子抱走。
所以我走的极慢,动作极轻。
直到听见了另一道娇柔的女声,“瑞哥儿长得真像骁哥哥,定然和他一样聪慧,只是夫人,那女子当如何处置?”
说罢,那女人压低了声音。
“要我说,还是去母留子,切莫留下隐患才好。”
我心里一惊,脚步登时停了下来。
那女子,莫非是我…
侯夫人冷声开口,说出的话却正中我心中所想。
“原是给点钱,远远的打发走。”
“可瑶娘,既然你还愿意嫁给骁儿,那往后你就是这家里的主母,也是瑞哥儿的母亲,这后宅的事情,自然是由你做主。”
我本想向侯夫人磕头谢恩,领了银子便离开,未料却听闻这番言语。
当即吓的不敢再进去,只得找了个由头,离开花厅,匆匆忙忙的赶去了听雨阁。
瑶娘…
原来竟是她。
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时,是我头一回和顾骁圆房那夜。
我伏在他身上,被纱布蒙了眼,肩上全是红痕。
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情动间,只听见他轻声喘息。
“瑶娘。”
后来我才得知,瑶娘是顾骁的未婚妻。
二人早已互通心意,定下婚约,若不是顾骁遭遇横祸,他们本该在来年春日成婚的。
可顾骁不愿拖累瑶娘,狠下心决然退了婚事。
顾骁身子渐好,太医说,只要继续扎针,好生调养,定能如常人那般行动自如。
如今他有了孩子,两人旧情尚在,是如何也阻止不了的良缘。
而我只盼着顾骁能念着昔日情分,能放我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