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你,打你,壞蛋,走開,别欺負我媽媽!”
稚嫩的童音和身上傳來的輕微撞擊,讓張學強渾身一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面前站着個隻有四五歲大的小姑娘。
俏麗的蘋果臉有些蠟黃,萌萌的大眼睛裡滿是淚痕,藍布小褂補丁摞補丁,麻花辮兒搭在粉嫩脖頸上。
她正高舉着小粉拳,拼命捶打張學強的胸口。
張學強環顧四周,竟然身在一間平房中。
牆壁上貼滿了泛黃報紙,縫隙中還露出了麻麻賴賴的白灰、黃土、稻殼混合的牆皮。
八仙桌面上有洞,隻剩下三條腿,靠牆硬擠着要不然得散架。
桌後牆上貼着圖畫,桌上擺着神像,還有一台老舊的電子管收音機。
圈椅爛的撐子都掉了,帶着紅喜字的鐵皮暖水瓶鏽出了三個窟窿。
頂棚是用編制袋子糊的滿眼都是尿素兩個字,一盞落滿了灰塵的白熾燈吊在上面。
那燈泡凝結着黃褐色的油污,底部發黑明顯燒鎢絲了,指不定那會兒就要壞掉。
“這是哪兒,鬧鬼了?”
張學強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恐與疑惑,心髒砰砰砰地狂跳起來,腦子裡一片混亂。
他是二十一世紀的古董商人,因為輕信了朋友的話,接手了一座出倒的古董倉庫。
可交貨後醉醺醺的他打開倉庫盤點時,才發現原本看好的那些大開門的瓷器都成了赝品。
幾百平米的倉庫内,全是堆積如山般的各種計劃經濟時期的票券——肉票、布票、鞋票、副食券、火柴票、地方糧票。
更多的是全國糧票、工業券,一捆捆,一紮紮,從地面堆到了屋頂,從門口排到了後牆。
這些票券要說不值錢吧,畢竟也是老物件,有人收藏,可那得是一些稀缺版本呀。
這種全國糧票,在行裡都是像廢紙一樣論斤稱着賣的,每公斤百十塊,還未必有人要呢。
他就是為了存貨裡一批高路份的瓷器才借款買的這個倉庫。
現在等于賠的精光,張學強一怒之下就直接昏死過去。
沒想到醒了後竟然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媽媽,他死了?”
“怎麼會,裝的吧,丫丫回屋去!”
針砭入骨的涼意讓張學強一哆嗦,眼前的小姑娘不見了,又來了一個二十上下的消瘦女子。
中長發配着滿是菜色的瓜子臉,五官精緻,細眉微挑,丹鳳眼中含着幾分怒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一身黃綠色作訓服,胳膊肘和膝蓋上都有補丁,雖說破舊卻捯饬得幹淨利索,身材苗條高挑,讓人覺得弱不禁風楚楚可憐。
一身黃綠色作訓服,胳膊肘和膝蓋上都有補丁,雖說破舊卻捯饬得幹淨利索,身材苗條高挑,讓人覺得弱不禁風楚楚可憐。
她冷哼一聲,扔在張學強臉上一塊冰冷的濕布,“小孩子打兩下,能暈了?裝吧你就!哼!”
說罷一抹身,小腰一扭,掀開身後布簾出了這間屋子。
張學強這才發現,女子的平闆似的屁股蛋子上也有兩塊大補丁,這得多窮?
“你是誰,我在哪兒?”
張學強話音剛落,隻覺得腦袋中像是裝了一台攪拌機,攪得腦仁一陣陣生疼。
一段段的記憶,像是潮水一般湧進了腦海。
他瞬間明白了這是發生了什麼。
他竟然穿越到了七十年代的京城,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張學強,今年剛滿十八。
幾個月前的那場大地震,奪走了他家人。
處理完後事,失魂落魄的他,回到了老家京城這座大雜院内的祖宅。
本以為能遮風擋雨的家,卻住進了一大一小兩個柴火妞。
大的叫楚青青,小的叫楚甜小名丫丫。
二人并非母女,而是兩年前另一場地震的幸存者。
她們家園被毀,所以才來京城投奔親戚,然後在居委會和房管部門的安排下就住進了張學強家。
他家這三間房,兩間是私房,另外一間加蓋的算是公房。
張學強的父母在長期外地工作,就把房子委托給了房管部門出租。
楚青青住的是那間公房,但是要和張學強共用一間堂屋的大門和廚房。
前身回來後想趕走這個礙眼的租戶,可是按照規定,他無權處置那間公房,更沒有權利趕走租戶。
找了居委會和房管部門多次,由于住房緊張,也沒法安排楚青青她們去别處。
于是三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就硬湊成了一家。
在同一個屋檐下過日子,即使自家人都會鬧矛盾,何況這種情況。
前身又想盡各種辦法難為二人,隻盼着她們忍受不住刁難自己離開。
時間一久,在楚青青她們眼中,張學強前身就成了無惡不作的壞人。
再加上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街坊鄰居難免有些風言風語,雙方關系就更尴尬了。
今天前身剛買了個白面熱饅頭,夾上香油拌的醬豆腐要美美吃一頓,卻被鄰居叫出去看水表,将饅頭放在了外屋桌上。
等他回來,香噴噴的饅頭已經被丫丫吃了個一幹二淨。
這下他終于有了借題發揮的機會,各種冷嘲熱諷,把兩個女人罵了個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