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醫說我再醒不過來就要準備後事了。
我睜眼聽見的第一句話是——“太後娘娘薨了！”
嗓子幹得冒煙。
我啞着聲音擠出兩個字：“……沒薨。”
床前跪着哭喪的一群人猛地擡頭。
一個穿明黃小龍袍的小豆丁“哇”地一聲撲過來。
“母後！母後你沒死！”
鼻涕眼淚全蹭我袖子上。
我有點懵。
腦子裡像被水洗過，空蕩蕩的。
我是誰？
我在哪兒？
這小崽子是誰？
旁邊一個穿深紫宮裝、抹着厚重脂粉的老婦人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太後娘娘洪福齊天！老奴就知道您定能逢兇化吉！快，快傳太醫！”
她眼神掃過小皇帝抱着我的胳膊，閃過一絲不快。
小豆丁抽抽噎噎。
“方嬷嬷說……說母後不要兒臣了……”
方嬷嬷？
就是那個紫衣服的老婦人？
她臉色微變。
“陛下慎言！老奴隻是憂心太後鳳體，日夜祈禱……”
我腦袋嗡嗡響。
“都……出去。”
聲音不大。
但屋裡瞬間安靜。
方嬷嬷還想說什麼。
我閉上眼。
“哀家說，出去。”
人群終于窸窸窣窣退出去。
隻剩下那個死死扒着我袖子的小豆丁。
隻剩下那個死死扒着我袖子的小豆丁。
他叫溫執。
六歲。
是皇帝。
也是我兒子。
至少名義上是。
我，溫悲歡。
十八歲。
先帝的繼後。
先帝駕崩半年。
我守寡。
他登基。
據說是“積勞成疾”，一場風寒就沒了。
原主也是“積勞成疾”。
一場落水昏迷三天。
然後我來了。
腦子裡殘留的記憶碎片拼湊出一個信息：這宮裡，想讓我們母子死的人不少。
小皇帝溫執不肯走。
他像隻受驚的小獸，蜷在我腳邊。
“母後，兒臣怕。”
“怕什麼？”
“怕……怕黑。怕一個人睡。怕……怕母後又閉着眼睛不理兒臣。”他聲音細細的，帶着哭腔。
我歎了口氣。
“上來。”
他眼睛瞬間亮了。
手腳并用爬上來，緊緊挨着我。
小小的身體微微發抖。
我生疏地拍了拍他的背。
“睡吧。”
他很快發出均勻的呼吸。
我睜着眼，看着帳頂繁複的刺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