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天後的黃昏,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東城胡同口。
這在滿是自行車和行人的年代,不啻于一頭闖入羊群的黑豹,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車門打開,走下來的,卻隻有彪哥一人。
他脫掉了那身标志性的黑色的确良襯衫,換上了一件半舊的灰色中山裝,腳上是普通的布鞋。
他手裡沒有拎任何禮盒,隻提着一個用舊報紙包着的、方方正正的包裹,像一個走親戚的普通幹部。
但他身上那股從屍山血海裡磨砺出來的悍匪氣息,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他一個人走在胡同裡,那些原本想看熱鬧的街坊,都下意識地縮回了脖子,關緊了自家大門。
“咚,咚咚。”
彪哥站在那扇朱漆大門前,用一種極為規矩的、帶着江湖拜帖意味的節奏,叩響了門環。
門,應聲而開。
開門的,是江衛國。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
彪哥看到了一個穿着普通工服,神情淡漠的中年男人。
江衛國則看到了一個眼神如狼,卻将所有爪牙都小心翼翼收斂起來的枭雄。
“江爺。”
彪哥微微颔首,聲音沉穩。
“請。”
江衛國側身,讓開了路。
沒有過多的寒暄,沒有虛僞的客套。
兩個男人之間的第一次正式會面,充滿了不動聲色的審視和試探。
院子裡,那兩片綠油油的菜地,在夕陽的餘晖下,泛着一層奇異的光澤,讓見慣了大場面的彪哥,瞳孔也忍不住微微一縮。
正屋的方桌上,已經擺好了酒菜。
沒有山珍海味,隻有四樣最簡單的家常小炒――一盤醋溜白菜,一盤花生米,一盤炒雞蛋,一盤涼拌豆腐。
桌子中央,是一個小小的紅泥火爐,爐火正旺,上面溫着一壺老白幹。
桌子中央,是一個小小的紅泥火爐,爐火正旺,上面溫着一壺老白幹。
簡單,卻又透着一股說不清的自信和底氣。
“坐。”
江衛國指了指對面的闆凳。
彪哥也不客氣,将用報紙包着的包裹放在桌上,打開來,是兩瓶用油紙封口的、看不出年份的老酒。
“第一次登門,不知道江爺的口味。”
彪哥親自為兩人面前的粗瓷碗裡倒滿了酒,“這是我藏了多年的汾酒,沒什麼講究,就是夠勁兒。”
江衛國端起酒碗,沒有說話,隻是對着彪哥舉了舉,然後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入喉,像一條火線,瞬間點燃了胸中的豪氣。
“好酒。”
他贊了一句。
彪哥笑了,也端起碗,一飲而盡。
他知道,這第一碗酒,喝下去,才算是真正坐上了談判桌。
“江爺,”
彪哥放下碗,開門見山,“明人不說暗話。你那片菜葉子,是神仙手段。我彪子服了。你開個價,以後你種出來的東西,我全包了。價錢,你說了算。利潤,你七我三。”
他直接給出了一個足以讓任何倒爺都眼紅到發狂的條件。
他這是在表明自己的誠意。
江衛國卻笑了,他搖了搖頭,夾起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裡,慢慢地嚼着。
“彪哥,你覺得,我缺的是賣菜的錢嗎?”
他反問道。
彪哥的眼神一凝。
江衛國放下筷子,看着他,目光變得深邃:“我能種出那種菜,就能種出比那好十倍的東西。我能救你的命,也能要你的命。你覺得,這樣的我,需要一個隻懂得倒買倒賣的‘合作夥伴’嗎?”
這番話,說得極其平淡,卻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彪哥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