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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胡同裡,死一般的寂靜。
門外圍觀的街坊鄰居,一個個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張着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們驚駭地看着那個蜷縮在地上、手掌上還插着一根筷子的江紅英,又畏懼地看着那個面沉如水、仿佛剛從屠宰場走出來的江衛國。
沒有人敢上前,沒有人敢議論。
那扇沾着鮮血的朱漆大門,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散發着讓人膽寒的氣息。
江衛國沒有理會門外的騷動。
他轉身,看着站在廊下,臉色慘白如紙的林秀雲和江晚舟,那張冰封的臉,線條柔和了些許。
“别怕。”
他走過去,伸出那隻沒有沾血的手,摸了摸孫女的頭頂,“有爺爺在,天塌不下來。”
說完,他拎起一桶清水,走到門口。
在衆人驚懼的注視下,他将清水“嘩啦”一下潑在門闆上,然後拿起一塊破布,仔仔細細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道刺目的血痕。
他擦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将那污穢的血,連同那段腐爛的親情,一同從這扇門上,從他的生命裡,徹底抹去。
血迹被沖淡,滲入木紋,留下淡淡的暗紅色。
江衛國知道,這痕迹,就像他心中的恨,永遠也洗不幹淨了。
他将濕透的布扔在一旁,對着門外那些依舊呆若木雞的鄰居們,用一種不帶感情的語調,平靜地說道:“我江衛國,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誰要是再敢來我家撒野,這門闆上釘着的,就不是一隻手了。”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回院,“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落下了門杠。
整個世界,再次被隔絕在外。
屋裡,林秀雲終于從極緻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她沒有哭,也沒有問,隻是默默地給江衛國重新倒了一碗熱水,用一種近乎顫抖的、小心翼翼的姿态,遞到他面前。
她看着公公那雙沉靜如深潭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這不是殘忍,這是保護。
是為了保護她,保護晚舟,保護這個剛剛有了溫度的家,而不得不豎起的、帶血的利刺。
“爸,”
她低聲道,“我我不怕。”
江衛國接過碗,點了點頭。
那一夜,他睡得很沉。
沒有噩夢,沒有前世臨死前的冰冷。
或許,當他親手将那根筷子釘下去的時候,也釘死了心中最後一點名為“父愛”的軟弱。
或許,當他親手将那根筷子釘下去的時候,也釘死了心中最後一點名為“父愛”的軟弱。
他不是魔鬼。
魔鬼生來就無情無義。
他是一個被逼到絕路,又從地獄裡爬回來的凡人。
他的靈魂上,刻滿了仇人的名字,流淌着複仇的毒血。
他想起了前世,有一年冬天,他得了重感冒,發着高燒躺在床上,連下地燒水的力氣都沒有。
而江紅英,為了買一條時髦的喇叭褲,翻遍了他所有的口袋,将他藏在枕頭下準備看病的最後五塊錢也偷走了。
他當時隻是虛弱地罵了她幾句,換來的,卻是她不耐煩的抱怨:“吵什麼吵,你不就是個感冒嗎?我同學都穿了,我不穿,多沒面子!”
那五塊錢,和今天這根筷子,在他心裡,是等價的。
一報還一報,公平得很
接下來的兩天,小院恢複了平靜。
江紅英沒有再來,江援朝也沒有出現。
江衛國知道,他們是被吓破了膽,或者說,是江雪梅那條毒蛇,在等待着他送去的“回禮”。
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
機會在第三天傍晚來了。
秦浩宇派人送來了一些生活用品,并帶來了一個消息——江援朝因為在廠裡頂撞領導,被罰去鍋爐房燒鍋爐,灰頭土臉,已經成了全廠的笑柄。
他沒臉回大雜院,一個人在廠區附近,租了一間最便宜、最陰暗的地下室住着。
江衛國聽完,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送“禮”的時候到了。
入夜,他從亡妻秀蓮留下的一個舊木箱子裡,翻出了一個被層層手帕包裹的小物件。
那是一個小巧的、已經氧化發黑的銀質長命鎖。
鎖的樣式很舊了,上面刻着細密的雲紋,中間有一個模糊的“芝”字。
這是江雪梅的生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當年江雪梅被接來時,就挂在脖子上。
後來鎖鍊斷了,江雪梅便求着秀蓮,将它收好。
秀蓮去世後,這東西就一直留在了這個箱底。
前世,直到江衛國死,江雪梅都以為這個長命鎖早就遺失了。
她甚至不止一次地、在假意懷念秀蓮姨媽時,提起過這件憾事。
江衛國摩挲着這冰冷的小鎖,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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