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祠堂。
“咬着这块锦帕,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卫楚玥的额头已经用清水擦过了,血渍去除后留下的是大块大块的口子。
卫楚昭拿着裹着棉布的竹签,蘸了烧过的酒给她清理伤口。
“不用,大哥直接弄吧。”
卫楚玥握着锦帕,分明痛得眉头高皱,就是不咬。
痛,有时候是为了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否则将坠入无底深渊。
卫楚昭心疼又无奈,尽量轻一些给她擦伤口。
“大哥快一些,还有事没处理。”
卫楚玥痛得倒吸凉气,却从未这般清醒过。
卫家一连做了多场戏,苦肉计上演了一出又一出,但只是暂时蒙蔽了楚兮与沈聿的双目。
这俩人狼子野心,心计手段更是上乘。
此刻她只是借用了多年前自己的“单纯”来演这出戏,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拆穿。
卫楚昭咬咬牙,硬着心肠上完药。
“行了,这几天注意不要沾水,等伤口结痂了我给你送金疮药、祛疤膏来。”
他收了药箱,看样子是打算走。
卫楚玥站起来:“谁说我要留在此地了?如今多事,我必须亲力亲为,万不可掉以轻心。”
“今夜爹不愿意我嫁给沈聿之事必定曝光,圣上会明白爹于党派之争并无兴致,一心为国为民,一时不会动咱家。
但沈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他会来得更猛烈凶残。”
“你的意思是,他会直接除掉咱们家。”
卫楚昭深谙得不到就要毁掉之理。
卫楚玥颔首,眸光幽幽。
“那咱们之前那番戏岂不是白演了?”卫楚昭不甘,提着药箱的手更加用力。
“不,这只是痹敌之计,咱们还有后手。”
想到还有两日到京城的大军,他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有几分胜算。
“大哥说的是。
如今端王势大,怀王势微,若是有第三个人,咱们与之结盟……”“太子殿下!”卫楚玥话刚落,卫楚昭就想到了沈渡。
想起前世早死的沈渡,卫楚玥果断摇头:“他还不如怀王呢,不行。”
“为何?太子殿下虽然体弱多病,但贵为太子,深受皇上皇后宠爱,和他结盟应是利大于弊。”
“前世太子殿下年后就死了。”
前世京城刚欢欢喜喜过完年,不想第二天满城缟素。
就算卫家与他联盟,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爹的意思是,后***去面圣,我秘密去往十万大军驻地,你在府中,如若生变即刻点燃这个信号弹。”
大盛不缺武将,掌兵权的除了卫稷,还有宋国公、孙太尉,宋国公是怀王的舅舅,而孙太尉是圣上的亲信,况且圣上自己就是世家上位,为防止有人如他一般谋权篡位,京中眼线密布,手中专门豢养禁军。
卫家及十万大军就是拼死一战,胜算也不足五成。
卫楚玥将信号随身藏好,眼中满是不赞同:“我让你们于我做戏,不只是为了麻痹沈聿,更是向要告诉他——我非他不嫁。
。”
就和前世一样,卫稷被禁皇宫,她一和沈聿成亲,不管卫稷愿不愿意,能不能接受,世人都会把他归为端王党派。
“不管沈聿如何怀疑我对他是否真心,他都会向圣上请旨赐婚。”
卫楚玥闭了闭眼,嘴角溢出苦笑,想不到重生之后,百般筹谋,万般算计,是亲手将她送上沈聿的花轿。
睁眼时暗芒乍现。
等着吧,以身入局,必将你们绞死在局。
“就我不知道是吧?”卫楚昭双眼发红,哪还不明白,爹让他去驻扎地意在支走他,防止他坏事。
“大哥,我知你不愿我进那龙潭虎穴,但这根本没有愿意不愿意之说。”
拍了拍卫楚昭胳膊,又道,“其实我去到沈聿身边,他才能真正放松警惕,到时我再和你们里应外合,将他和楚兮杀个片甲不留,岂不快哉?”卫楚昭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他他也会如此。
唉,要是沈聿喜欢男子,那他就能……,他忙看向卫楚玥:“玥儿,你觉得我生得怎么样?”“啊?”卫楚玥着实愣了好半晌,爹让大哥过来,一是给她送药,二是让她说服他。
本来一切按计划进行,怎么画风突变?但见卫楚昭站得笔挺挺的,眸中全是认真,她只得仔细打量他。
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双目如炬,脸偏像娘亲,跟爹刀削般的下颔线相比,简直面如冠玉,却因着久经沙场,通身带着英武之气。
“英姿勃发,帅气逼人,毫不逊色任何人。”
卫楚昭得了这个评价,眼中带着一丝希冀:“你说沈聿有没有可能看上我?”“噗!”卫楚玥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见鬼似的觑他:“大哥,重生之人是我,怎么搞得你才是那个异类……”“没开玩笑。”
卫楚昭见她这样便知没戏,但还是忍不住加了句。
他当然不喜欢男人,但若是能为妹妹那啥……咬咬牙也就过了。
“行了,你回去告诉爹,一切按计划行事,朝中大臣的命运和一些即将要发生的事,我今早都写在信里了,春儿晚些会交给他。”
想到爹和大哥提前回来,便知今生与前世的轨道已在冥冥之中发生变故,她郑重道:“你务必要告诉爹,前世只作参考,不可全盘信之,具体如何还需他随机应变。”
卫楚昭暗暗记下,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离开了祠堂。
祠堂外守着的都是卫稷的心腹,其中之一就是卫一鸣。
卫楚玥朝屋外大喊:“来人,本姑娘的伤口好痛!”卫一鸣推门而入,阖上门后半跪在卫楚玥跟前:“单凭姑娘差遣。”
“我要你去告诉春儿‘时机到了’,还有,你去给我搞一身夜行衣。
我要出府。
切记,除了我爹娘大哥,任何人都不能进这间祠堂,尤其是楚兮!”“属下领命。
姑娘稍等片刻。”
卫一鸣出了屋,和守在门口的几个兄弟交换了个眼神,捂着肚子走了。
夜已深,茫茫白雪衬得将军府比以往任何一刻都冷。
卫一鸣避开府中眼线,暗暗去了清风院。
卫楚玥住主屋,春儿住偏屋。
卫一鸣从窗户进去,就见春儿守在窗前,手中提着一个药箱,见此便知是玥姑娘一早安排好的,他将玥姑娘的原话告知春儿春儿将药箱递给他,朝将军府书房去了。
约一刻钟之后,卫一鸣提着个药箱去而复返:“姑娘,事已办妥,您要的东西也带来了。”
他打开药箱,将里边的夜行衣奉上。
“如果见到红杏,你要无心让她知道,我因与家人内讧被罚祠堂之事,对执意要嫁给端王一事松口了,答应我爹娘让他们帮我寻个合适的人家。”
卫一鸣是卫稷的亲卫兵,从进军营那天起就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必非得弄起缘由,上司自有道理。
因而干脆利落拱手:“属下领命。”
“退下吧。”
卫楚玥解下大氅,春儿准备夜行衣偏大,套在她的外衫上正合适。
踹开最里边一扇窗户,破窗而走。
卫楚玥眼中满是兴味,她倒是有些期待沈聿见到了会是何种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