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姨給我找了一間公寓,我獨自住。
家里除了我以外沒有活物,壓根沒人能和我說話。
對于話嘮來說,簡直就是酷刑。
我好想回家和姥姥嘮嗑啊。
顧洵微微彎腰,慢吞吞地問我:「帶身份證了嗎?」
我有隨身攜帶身份證的良好習慣。
但好端端的,問這個干什麼?
能有什麼需要用到身份證的場合?
除了網吧,就是……酒店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松開握住他的手:「你想干什麼?」
「雖然你長得好看,但別亂來啊。」
顧洵迷茫地看著我,小聲問道:「我們買機票去東北行嗎?」
「啊?」
來回機票很貴,我沒這麼多錢啊。
像是看出我的疑惑,顧洵連忙解釋:「我、我來買。」
「我想去你們村里看看,行嗎?」
我沒想到,回村能這麼快。
有錢就是好啊,居然敢買全價機票。
下了飛機轉大巴,再坐個汽車就到我們村了。
姥姥聽說消息后,早就在門口等著我。
我從小在她身邊長大,之前從沒和她分離過。
在我設想里,久別重逢,姥姥該老淚縱橫。
再不濟也是緊緊抱著我不肯撒手。
結果看見我后,她一拍大腿,第一句話就是:
「哎呀媽呀,李想想,你搞對象了?」
「老厲害咯,還敢把對象帶回家里?」
9
姥姥是個很傳統的東北人,活潑得不得了。
我向她解釋只是同學,她湊過來和我咬耳朵。
「能跟你回來,我尋思著也不是普通同學吧?」
「和周敘的那個婚約是你爸媽生前開玩笑定下的,你別較真。」
「我瞧著這小伙子長得老俊了,打心里喜歡。我開明著呢,又不會反對,你和我說實話。
我精明著呢,姥姥從我嘴里套不出話來。
她悻悻閉上了嘴,從廚房里端出早就準備好的東北菜。
尖椒干豆腐、小雞燉蘑菇、溜肉段還有地三鮮。
她愛在飯桌上嘮嗑,顧洵剛吃了一口,姥姥就忍不住問他:
「小崽子,你和想想到底是什麼關系?」
「想想從沒把男同學往家里帶過,你可是頭一個。」
顧洵抿了抿唇,回答她:「我們是……朋友。」
「哦,朋友啊。」
姥姥點了點頭,又問他:「那是什麼朋友,男女朋友那種朋友嗎?」
顧洵呼吸一滯,握住飯勺的手微微一頓。
「咋怎麼害羞呢?」
姥姥笑瞇瞇地看著他:「小崽子,我就直接問了,你是不是中意我們家想想啊?」
「要不然千里迢迢帶她回東北干啥?」
顧洵的額上滲出一層薄汗:「我……」
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姥姥雙眼放光地打斷:「姥姥問你,你看見想想的時候,有沒有樂得嘎嘎滴?」
第5章
「想想難過的時候,你的心里是不是刀剌子似的?」
「你想不想春天和她薅婆婆丁吃,夏天上地里和她薅大蔥吃,秋天和她抓蛤蟆燉母豹子吃,冬天和她燉大缸酸菜吃?」
顧洵是個內向的人,被她炮珠似的話嚇到,頭也不敢抬,將臉埋在飯盆里。
只露出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尖。
我覺得,他可能后悔來東北了。
在這里,i 人就像新鮮的玩具一樣。
我連忙打圓場:「人家餓了這麼久,你倒是讓他吃啊。」
姥姥這才反應快來,酷酷給他夾菜。
眼看著顧洵吃了三碗米飯,盤子上的菜也全干光了,姥姥震驚地睜大眼睛悄悄問我:
「這孩子飯量這麼大,這麼能吃,咋滴還這麼瘦啊?」
我忘了告訴她,顧洵有厭食癥。
但現在也不需要說了,姥姥壓根不會相信。
我們向學校請了一天假,連著周日,能在東北呆兩天。
我白天帶顧洵去趕大集。
「你來的其實不是時候,我們這夏天沒什麼特色。等冬天來,四周冰天雪地,皚皚白雪。腳踩在雪上有嘎吱聲,可以堆雪人、打雪仗,還可以去雪場滑雪。」
「玩累了就回家,屋里供著暖氣,炕頭熱乎乎的,喝一碗咸豆腐腦,再嗦兩口凍梨,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我眉飛色舞地說,顧洵安靜地聽,和我穿過熟悉的那片黑土地。
昨天太倉促,來不及給顧洵準備蛋糕。
我特意去了熟悉的蛋糕店,借了點原材料,親手給他做了一個。
我只見過顧洵吃東北菜,不知道他會不會吃蛋糕這類的甜品。
而且我的手藝不好,做出來的蛋糕可沒有燒烤好吃。
本來直接買個省事,但我不想這麼敷衍。
顧洵借著生日的名義,特地帶我回東北,我想謝謝他。
姥姥平時聒噪得很,傍晚我給顧洵慶生的時候卻不見蹤影。
屋里只剩下我們兩個。
十七根蠟燭插得滿滿當當,燭火搖曳,照亮了一方天地,也映亮了顧洵的眉眼。
我扯著嗓門唱生日歌,他雙手合十,虔誠許愿。
那個蛋糕其實不太好吃,我糖放多了,齁甜齁甜的。
但他吃了一大塊,告訴我:「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生日蛋糕。」
「因為,第一次有人陪我過生日。」
不會吧?
他家不是很有錢嗎?總不可能買不起生日蛋糕吧?
姥姥過去下崗的時候,都會省錢給我買呢。
顧洵輕聲解釋:「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走了,我爸……有了別的妻子和孩子,給我錢但沒管我。」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家庭情況。
怎麼能在吃甜甜的蛋糕時想起這種不好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