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邊的雨季來得很急促，幾乎讓人來不及反應。
雲昭雪踩着泥濘的山路，青竹鬥笠邊緣不斷滴落雨水。
她剛剛殺了一窩盤踞在古廟中的妖物，此時劍尖上還帶着血水。
“可以，這裡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雨水沖刷着劍刃，也洗去了她臉上的血污。
那張曾經憔悴不堪的面容，如今已恢複血色，眉宇間盡是堅毅。
正要離開時，她忽然腳步一頓。
“跟了一路，不累麼？”
聲音混在雨聲中，身後，一棵古松上遲疑了片刻，終于還是有了動靜。
松枝微顫，一道颀長身影飄然而下。
墨藍衣袍被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輪廓。
那人手裡握着古樸長劍，面容白皙，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耳根有點紅。
——是褚江清。
雲昭雪挑眉：“怎麼又是你。”
自從南下以來，她總能察覺到有人暗中相随。
有時，是替她解決掉埋伏在暗處的妖獸。
有時，是在她靈力耗盡時恰好留下補充靈力的丹藥。
褚江清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好巧。”
“雲昭雪，你也來除妖？”
“巧？”雲昭雪似笑非笑，“從北邊到南邊，有整整三千裡路，你能這麼巧，跟我偶遇了一路嗎？”
褚江清耳根微紅，卻仍闆着臉狡辯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隻是這南邊最近多妖患，我是來除妖的。”
“你可不要多想。”
“你可不要多想。”
“哦？”雲昭雪劍尖一指他腰間鼓鼓的包袱，“那這些是什麼？”
包袱散開一角，露出裡面包紮傷口的紗布和藥瓶。
和雲昭雪手上敷着的藥，正是同一種。
褚江清手忙腳亂地系緊包袱，聲音悶悶的：“……我都說了，隻是碰巧……我帶着藥物是有備無患，可不知道你為什麼有。”
雨勢漸大，兩人站在破廟檐下，一時無言。
雲昭雪一邊回憶，一邊忍不住想笑。
之前，在宗門大比時，這個總敗在她劍下的對手，每次都會認真行禮。
走的時候，還要和她說：
“我下次必定會赢你的。”
“為什麼找我？你有什麼目的？”她直接問道。
褚江清沉默片刻，從懷中掏出一疊泛黃的紙張。
那是密密麻麻的記錄——
何時何地，柳纖纖如何設計陷害她，有哪些弟子參與其中。
甚至還有當日雲昭雪被挖靈根時，刑堂外留下的影像符。
“我在你們宗門潛伏，查了整整三個月。”他聲音低沉，看着她的目光卻真摯無比。
“這些……應該還你清白了，我已經盡數寄到你的宗門去了。”
雲昭雪沒有接，隻是靜靜看着他道：“我都已經不在乎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因為——”褚江清突然激動起來，又猛地刹住，别過臉去，悶悶道：
“……因為，因為不該這樣的。”
“你對你的宗門那麼好，對所有的同門那麼認真負責，你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能被傷成那樣，怎麼能蒙上那樣的髒水……”
“我看不下去。”
雨水順着他的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是汗。
雲昭雪又忍不住想笑，眼睛彎彎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