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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塊浸了墨的布,沉沉壓在河面上。
蕭昱珩站在石階上,骨節攥得發白。
“找!必須把人給我找到,生要見人,死死也要見屍。”
身後的打撈隊立刻散開,橡皮艇劃破水面的聲響在死寂裡格外刺耳。
夜裡的河風帶着水汽往骨頭縫裡鑽。
蕭昱珩裹着件根本擋不住寒意的大衣,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煙一根接一根地燒,火星在黑暗裡明明滅滅,像他心裡那點搖搖欲墜的希望。
有人勸他先回去休息,他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怕黑,我得在這兒等着。”
打撈持續了一天一夜,打撈人員都已經困倦不堪,當所有人都以為要無功而返時,終于聽到幾聲驚呼:“找到了!”
蕭昱珩猛地從石墩上站了起來,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怎麼,渾身開始止不住的發顫。
衆人合力将沉重的屍體打撈上船。
視線裡那抹熟悉的輪廓靜得不像話,他想擡手去碰,可胳膊沉得像灌了鉛,指尖在半空中抖得不成樣子,最終隻能死死攥住拳頭,指甲嵌進掌心也覺不出痛。
“醒醒。”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像被風揉碎的紙,“不是你說的要和我永遠在一起的嗎,可為什麼又不願意了呢?”
空氣裡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他忽然踉跄着跪下去,膝蓋砸在地上發出悶響,可他顧不上,隻是伸手輕輕拂開她額前淩亂的發絲。
那片皮膚涼得像冰,再沒有往日的溫度。
“你起來啊”喉嚨裡像是堵着滾燙的棉絮,他想吼,想搖醒她,卻隻能發出破碎的嗚咽,“我沒有把你當成誰的替身,更不是玩物”
“沒人知道再次得知你的消息,我有多欣喜,把你帶回國,隻是自私的想把你留在身邊”
眼淚砸在她的臉頰上,又迅速滑落,洇進泥土裡。
“我錯了我送你離開好不好,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隻要你醒過來。”
他終于忍不住,将臉埋進她頸窩那片早已失去溫度的布料裡,壓抑了太久的嗚咽沖破喉嚨,混着風聲,在空曠的河岸上撞出一片破碎似的疼。
可河水隻是靜靜流着,帶着他的悔恨,帶着那些來不及說出口的軟話,奔向不知名的遠方,再也沒有回頭。
璀璨華麗的婚禮大廳内,流淌着蘇瑾最愛的鋼琴曲。
璀璨華麗的婚禮大廳内,流淌着蘇瑾最愛的鋼琴曲。
她踩着琴聲緩緩步入會場,高定的潔白婚紗将她的身段襯得很美,像隻高傲又漂亮的白天鵝。
裴書承看着她,卻恍然想起兩年前那個雨天,他和何夕的婚禮簡單得不像話,她穿着租來的婚紗,裙擺沾了點泥,卻笑眼彎彎地說:“這樣才好,接地氣。”
那時他牽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緊張得連神父的問題都差點答不上來。
她偷偷在他掌心撓了一下,用氣音說:“你要是反悔,我當場哭給你看。”
他當時笑得發抖,聲音卻無比清晰:“這輩子,不可能。”
“裴先生,你願意娶蘇瑾小姐為妻嗎?”
司儀的聲音拔高了些。
裴書承猛地回神。
他扯了扯領帶,視線掃過台下,恍惚間竟好像看到了何夕的身影,她總是坐在角落,穿着簡單的白裙子,托着腮看他,眼神亮得像落滿了星星。
可再定睛時,那裡隻有陌生的賓客在低聲交談。
裴書承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緊。
他忽然很想知道,何夕現在在幹什麼。
明明隻需要像從前那樣和他撒個嬌,他便什麼都依着她。
可她為什麼就是不肯低頭。
他讨厭她眼裡的疏離和冷漠。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無底線的維護蘇瑾,他想看何夕争風吃醋,哪怕無理取鬧。
但她平靜得如一潭死水。
“書承?”蘇瑾的聲音帶着試探。
裴書承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恍惚被強行壓了下去。
交換戒指的瞬間,裴書承的指尖剛觸到蘇瑾的無名指,厚重的大門忽然被推開。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