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夜。
宋允霆試穿着白色的西裝,明天他就要和相戀七年的江知蘊結婚了。
他正滿心期待推門去找江知蘊,不料剛走到門邊,就聽見‘嘭’的一聲,一向優雅的母親,神色焦灼沖了進來。
宋母一把抓住他的手:“允霆,你先别結婚,讓知蘊去陪陪你弟弟好不好?文柏有抑郁症,他知道你們要結婚的消息,病更重了……就算媽求你了!”
轟然一下,如同冰水澆頭,把宋允霆的喜悅滅的一幹二淨。
“媽!知蘊是外科醫生又不是心理醫生,孫文柏發病,為什麼要讓知蘊去?”
越說,他越覺得荒謬:“自從孫文柏來到我們家,我就一直讓步,是不是我的一切隻要他想要,你們都要我犧牲?”
宋母愧疚别開眼,嘴上卻依舊說:“文柏的抑郁症這真的很嚴重,他一直在自殘,媽媽答應你,隻要他病情好轉,就讓江知蘊回來跟你結婚好不好?”
宋允霆隻覺得心頭又被捅了一刀。
還不等他緩過來,門外就又沖進來一人。
是他的姐姐,宋柔。
平時優雅的女人,一開口就是訓罵:“允霆,你能不能大度一點!我們是一家人,文柏好好活着難道不好嗎?”
“你可别忘了,你欠文柏一條命!”
宋允霆站在那裡,隻覺胸口被大山壓住,難以呼吸。
15歲那年,司機老孫送他上學發生車禍,為了救他死去。
孫文柏是老孫唯一的兒子,宋家便把他接來照顧。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孫文柏一來,他的世界都變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隻要一和孫文柏對上,就是他不懂事,他就得讓步。
讓衣服,讓房間,讓父母,還有……
指尖狠狠掐緊手心,宋允霆死死盯着眼前兩位逼自己的血脈親人,一字一句拒絕——
“我欠孫文柏的命,一年前已經挖了顆腎髒給他,現在……我絕不會把未來的妻子也讓給他!”
話落,江知蘊忽然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的神色晦暗不明,身上還穿着明天要結婚的婚紗。
四目相對,宋允霆看出她眉間藏着的猶豫,心頭刹那咯噔,下意識沖過去,求救般拉着女人的手。
“知蘊,你快跟她們說,明天是我們的婚禮會如期舉行的,對嗎?”
“允霆,文柏這一次真的病的很嚴重……”
宋允霆不自覺用力握緊江知蘊的手,他望着這個曾經說最愛他的女人,眼中一遍一遍祈求。
最後,女人還是一點點推開他:“等我回來。”
她們三個人着急忙慌地離開。
屋内隻剩死一般的寂靜,宋允霆好像被全世界抛棄。
像一個落幕的小醜。
像一個落幕的小醜。
隻要對上孫文柏,他好像沒有任何勝算。
忽得,鼻子猛地流出血,‘啪嗒’落在地上,跟江知蘊的婚紗一樣鮮豔的紅色。
他慌忙拉開抽屜,可抽屜裡沒有紙巾,映目是一份刺眼的癌症報告單。
一陣心絞逼得他難以呼吸,他凝着手中的血迹,悲涼呢喃:“江知蘊,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能夠等你。”
一夜難眠。
第二天早上,宋允霆手機開機後,才發現家族群有99+紅點。
原來,母親已經替他通知了所有親朋好友,明天不必赴約,婚禮取消了。
而江知蘊,也通知了女方親屬,婚禮改期。
作為新郎的他,最後一個知道。
他滿眼空洞坐在床頭,摸着床上的西裝,還記得江知蘊把西裝帶給他時的溫柔——
“允霆,這是我邀請米蘭西服大師給你定制的獨屬西裝,全世界獨一無二,代表我對你永恒不變的心意。”
這時,卧室門忽然被推開。
宋允霆擡頭,就撞進江知蘊愧疚的眼:“允霆,對不起……”
他站起來,以為她這是要解釋為什麼推遲婚禮,可下一秒,卻見她一把抱起床上的西裝。
宋允霆眉心一跳:“你拿西裝做什麼?”
江知蘊擡頭:“我要拿給文柏,他說很遺憾沒能看見你結婚的時候穿西裝的樣子,所以想看看你的西裝彌補這個遺憾。”
她說完就要走。
宋允霆顫抖拉住人,強忍着心頭翻滾的情緒:“我的西裝你拿去給孫文柏,你是怎麼想的?”
“江知蘊,現在被退婚的是我,需要安慰的是我,你就一點都心疼我?你真的還愛我嗎?”
江知蘊轉過身,抱着他,聲音一如既往溫柔:“胡說什麼,沒退婚,隻是推遲舉行而已。”
“文柏是個病人,需要照顧,你别多想。”
宋允霆擡頭,清晰看到女人眼裡的憐惜,話到了嘴邊。
真的隻是病人嗎?
但還不等他問出口,江知蘊已經匆匆離開。
宋允霆又一次被留下。
好像從15歲開始,他就一直一個人。
他的爸媽,姐姐,現在是江知蘊,都在被孫文柏一點點搶走。
她們理所當然偏向孫文柏,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就像是一年前,孫文柏因為尿毒症需要透析換腎的時候,全家人都被要求去做配型。
他原本在宋家已經活成了隐形人,但在配型結果出來那天,母親和姐姐破天荒地沒有在醫院陪着孫文柏,而是在家為他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