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靜。
李玄霆沖上前一把奪過太監手上的聖旨，死死盯着上面的字反複看了幾遍。
他臉上的血色盡褪，隻剩下鐵青。
周圍大臣們原本準備好的恭賀之詞，全都堵在了喉嚨裡。
“父皇！”
李玄霆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嘶啞而尖銳，“您您是不是搞錯了？兒臣的策論，您不是親口誇贊的嗎？為何”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将李卿塵那份策論拿起，擲于他面前：“你自己看看！你的策論，不過是治标不治本的小聰明！”
“而老七的策論，才是真正能讓我大周江山，百年無憂的萬全之策！”
“朕昨日誇你，是欣慰你總算動了腦子，不再是隻知享樂的纨绔！”
“但儲君之位，關乎國本，朕要的，不是小聰明，而是大智慧！你，懂嗎？”
皇帝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李玄霆的心上。
他顫抖着手，撿起那份策論，隻看了幾眼，便渾身一震。
那裡面詳細周全的條目，那深謀遠慮的規劃，比他記憶中那份好了何止十倍！
他猛地擡頭，死死地瞪着我。
一定是我！一定是我把更好的計策給了李卿塵！
我迎着他淬了毒的目光，唇角微微上揚，無聲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不我不服！”李玄霆嘶吼起來。
“拖下去！”皇帝勃然大怒，不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
李玄霆被禁軍狼狽地拖出了大殿，他那充滿恨意和不甘的眼神，始終死死盯着我。
退朝後，李卿塵離開衆星捧月的場面，反而第一時間走到了我的面前。
前世，李玄霆登基後，倒行逆施，民不聊生。
而一直被他打壓的李卿塵，卻在邊關屢立奇功，深受百姓愛戴。
若不是李玄霆忌憚他，用他母親的性命相要挾，逼他自斷雙腿，這天下，本該是他的。
李卿塵的眼眶微微泛紅，清亮的眼眸裡滿是真誠，“青霜，你的恩情，卿塵，永世不忘。”
李卿塵的眼眶微微泛紅，清亮的眼眸裡滿是真誠，“青霜，你的恩情，卿塵，永世不忘。”
我淺淺一笑：“殿下客氣了。從今往後，我們便是一體。”
我們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與李卿塵，并非這段時日才相識。
世人都知我與三皇子李玄霆青梅竹馬，卻不知在那段被光環籠罩的歲月裡，還有一個瘦弱的影子，總是默默地跟在身後。
那時的李卿塵，住在皇宮最偏僻的冷宮裡，與他那個被皇帝遺忘的宮女母親相依為命。
宮裡的奴才都是人精，捧高踩低是他們的本能，克扣他的份例，對他冷眼相待，都是常事。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一個大雪天。
他穿着單薄的衣衫，縮在牆角，小臉凍得發紫，懷裡卻緊緊抱着一本破舊的書。
我将自己的狐裘披風解下，蓋在了他的身上。
從那以後，我便時常偷偷去看他。冬日裡，我打點内侍，給他和他母親送去充足的炭火；夏日裡，我帶去冰鎮的酸梅湯和精緻的點心。
而他，則會将自己從夫子那裡學來的新知識，工工整整地抄錄下來，連同他偷偷藏起來的、宮裡的小玩意兒，一并送給我。
那些用草葉編成的小蚱蜢，用石子磨成的棋子，是我少女時期最珍貴的寶藏。
我們之間的情誼，純粹而安靜，像冷宮牆角那株迎着風雪綻放的梅花。
直到那一天，李玄霆撞見了我正将一塊桂花糕遞給李卿塵。
他不由分說地上前，一把将我拉走，還将那盤桂花糕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李卿塵，眼神裡滿是警告與不屑。
“離她遠點，你不配。”
從那以後，我便很難再見到李卿塵了。李玄霆看得我越來越緊，而我與他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我漸漸地，将那個冷宮裡的少年，藏在了記憶的深處。
上輩子，我以為那是保護。現在想來，那是何等的殘忍。
我将他獨自一人，丢在了那座冰冷的宮殿裡。
重活一世，我看着他站在我面前，眼中閃爍着壓抑了多年的深情，我便知道，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