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對兒子眼中從沒有過的痛色,馮母的心登時沉了下去,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媽!”
……
次日,醫院病房。
天剛亮,打從醒來後,馮母就開始哭,哭到沒眼淚,隻能從喉嚨裡發出沙啞的嗚咽。
被趕出去的馮安洲站在病房外,滿是血絲的雙眼無神空洞。
通信員疾步過來,見他下眼睑烏青,裡頭還傳出馮母的哭聲,哽了一下才壓低聲音:“政委,夫……韓同志的遺體已經被送去殡儀館了,您現在要過去嗎?”
馮安洲眼神閃爍了一下:“幾點火化?”
“十點,工作人員說最近天熱,不能拖太久。”
聞言,馮安洲轉頭看向半掩着的病房門,推開走進去。
見他進來了,馮母更氣了,邊哭邊罵:“沒良心的混球,給我滾出去!你讓我死了以後,怎麼有臉去見芷柔啊!”
馮安洲扯動着臉部僵硬的肌肉:“芷柔十點火化,您要去嗎?”
他知道母親傷心,說起這事跟是會戳到她的痛處,但他也明白,如果母親不去送韓芷柔最後一程,她一定會遺憾……
而馮母聽見這句話,慢慢止住了淚,什麼話也沒說,隻是耷拉在被子上的手不停地在抖。
半小時後,兩人趕到殡儀館。
工作人員拿來火化證明,直接遞給了馮安洲。
馮安洲怔了一下,才拿出筆在親屬确認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同志,我能再去看看我兒媳婦嗎?”馮母懷裡抱着件淡藍色布拉吉,眼巴巴看着他,“這是我給她做的新衣服,還沒來得及送給她呢……”
工作人員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馮安洲,還是點點頭,帶着馮母去了停放間。
相比外頭的悶熱,停放間冷暗的像冰窖。
馮安洲站在門外,呆看着地面,沒有焦距的眼神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馮母深吸口氣,踏進了停放間。
狹窄的空間,隻有一盞垂吊的白熾燈,照着正中央床上瘦弱的身軀。
看到這一幕,她不忍地捂住嘴,踉跄了一步,淚水再次湧出眼眶。
半晌,馮母才慢慢走過去,顫抖的手從韓芷柔的頭發,一寸寸撫過她的額頭、眉眼和臉頰。
“好孩子,媽來了,媽來看你了……”
“好孩子,媽來了,媽來看你了……”
說着,她把懷裡的布拉吉拿出來,含淚扯出個笑:“你之前不是說很羨慕别人媽給孩子做衣裳嗎?媽也給你做了件裙子,媽現在給你換上……”
馮母輕輕幫韓芷柔換上裙子,一舉一動,溫柔的像對待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說穿好新衣裳走,下輩子要投生一個好人家,無病無災,吃飽穿暖,好好上學,有疼愛你的爹媽,再找個一心一意對你的男人,生個跟你一樣乖巧的孩子,平平安安過日子……”
說到這兒,她眼淚大顆大顆低落在裙子的領口上。
“媽對不起你,生了個讓你受委屈的兒子,你好好去,把咱們都忘了,媽一定會替你教訓他,你好好去,啊……”
馮母把韓芷柔摟進懷裡,低聲啜泣。
外頭,工作人員看了眼自始至終都一聲不吭的馮安洲,又看了眼懷表,隻能進去提醒馮母時間到了。
兩個小時後。
工作人員把裝着韓芷柔骨灰的盒子拿出來,正要交到馮安洲手裡,馮母卻先一步接過了盒子。
她看都沒看馮安洲,自顧抱着往外頭走:“芷柔啊,咱們回家了……”
馮安洲站在原地,僵硬收回伸出去的手,朝一臉尴尬的工作人員點點頭:“謝謝。”
說完,轉身跟上已經出去的馮母。
回去的路上,馮母耷拉着眼皮,抱着骨灰盒,整個人靠在車門。
馮安洲坐在一邊,唇線繃直,好像已經完全從韓芷柔去世這件事剝離出來了。
等車駛到一個路口,馮母突然出聲:“停車。”
通訊員愣了一下,還是把車停下。
剛停穩,馮母就下了車。
馮安洲回過神:“媽,你……”
馮母絲毫不在意還有其他人,劈頭蓋臉就說:“芷柔的後事我會辦,至于你,再沒把賀雪芬的事處理好之前,别回來,也别叫我媽!”
說完,‘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通訊員大氣不敢出,餘光卻還是忍不住瞥向馮安洲,腹诽大概除了司令,也就他爹媽敢對政委這麼說話了……
看着馮母遠去的身影,馮安洲慢慢握緊了拳,半晌後才開口:“走吧。”
通訊員怔了怔,反應過來,立刻掉頭往電視台駛去。
半小時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