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棠在外头哭完了才悄悄回屋,小娥还是眼尖地发现她眼尾微红,怒道:“是不是三少爷又想欺辱你!”她拉住小娥的手,“不是不是,外头起风,沙子进了眼,没有谁欺负我。”
小娥不信,见陆青棠笑了笑,这才放心。
“今日顺子又在外头鬼鬼祟祟,看你不在才走的。”
陆青棠听不进去,温寻鹤的话回荡在耳边,她两眼无神,低声喃喃道:“我真傻,还以为他与别人是不同的。”
“什么不同?”小娥眨着眼睛。
陆青棠摇摇头并不说话,心里失魂落魄,又想着日后该怎么避开温元佑那厮,思绪乱作一团,天黑才发觉最喜爱的那方帕子不见了,只能等天亮再寻。
隔日,帕子没找到,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陆青棠站在檐下躲雨,还好衣裳没湿。
长廊上,两位贵人慢步而行,后头远远跟着丫环侍从。
女子一袭桃花粉裙,云鬓间蝴蝶步摇轻晃,耳边坠着金叶耳环,华贵优雅,步伐款款,笑容娇艳动人。
她身侧的男子着玄色云纹锦袍,为温润如玉的长相平添几分冷漠,浑身透着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高不可攀。
外人瞧了谁不说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陆青棠看得愣住,眼见一行人越走越近,屈膝行礼。
陌生女子在她面前停下,陆青棠感受到有道目光细细打量,女子笑道:“温府的丫环竟这样天姿国色,难怪你不同我们一道踏青,原来家中有此等颜色,叫这满园花草都黯淡无光。”
温寻鹤的声音如玉石敲击,清冷动听:“她并非丫环,是我二弟之妻。”
端慧郡主没想到温府二少夫人打扮如此朴素,又想到人家在守丧,的确不宜穿红戴绿,浓妆艳抹。
“原来是二少夫人,是本郡主眼拙。”
陆青棠又行一礼,“青棠见过郡主。”
端慧郡主扶起她,暗自惊叹这人的美貌,身段又是极好,风姿绰约,进宫当妃子也当得。
想起温元景早逝,她又不禁心疼,轻轻拍了拍陆青棠的手,花儿开得正好,却折在这里。
陆青棠识相道:“不打扰郡主和相爷赏雨。”
说罢,低头匆匆离开。
端慧郡主赏着雨景,断断续续说起前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身侧的男子却没有回应,她嗔怪道:“寻鹤,你可有在听?”温寻鹤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
仅一眼就叫她羞赧垂首,摩挲着袖口的刺绣,鼓起勇气捧上一只香囊。
“天气渐热,蚊虫也多,这香囊里放了不少驱蚊的花草,送你。”
温寻鹤负手而立,一脸正色道:“臣身体余毒未清,大夫嘱咐贴身之物不可乱用草药,恐怕和药方相冲,影响疗效。”
听到这话,端慧郡主只能收起香囊,强颜欢笑道:“是本郡主思虑不周。”
谁不知道女子送男子香囊是何意?温寻鹤这样直接拒绝,足以说明无意,她脸上挂不住,没心思再待,雨停便走了。
温寻鹤回到廊下,拾起一方白色手帕,上头绣着合欢花,另一面用同色绣线绣着两个小字:青儿。
不远处,一道身影在花丛间寻寻觅觅。
听到脚步声,陆青棠见是温寻鹤,不等他出声,低头赶紧走,像兔子见了狼。
陆青棠所在的院子极其偏僻陈旧,倘若不是今日过来,温寻鹤都不知府里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木板上风雨痕迹斑驳,隐约可判断是【听风阁】三字,按理她应住在元景的院子,竟被安排到这样犄角旮旯的住所。
想必是母亲的意思。
温寻鹤走进去,除去一棵歪脖老树,没有其他花草摆设,有种苍凉破败之感。
“小姐,帕子找到了?”“没有,明日我再去找找。”
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挡住后头所有光线,陆青棠愣愣看着来人,昨日才说要保持分寸,今***怎么会来?“相爷。”
她轻扯小娥的袖子,小娥也跟着福身,“相爷。”
果然,屋外破败,屋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家具陈设极其陈旧,墙角还放了个盆接屋顶漏下的雨水。
只怕那些大丫环的屋子都比这气派亮堂。
温寻鹤没由来的有些生气,陆青棠很想拿些东西来招待他,奈何屋里什么都没有,她局促地站着,“相爷怎么来了?”“这是不是你的帕子?”陆青棠接过一瞧,瞬间喜笑颜开,“正是,我找了一日,原来被相爷捡到了,多谢。”
小娥倒了杯水,温寻鹤坐下,盯着茶杯里的水不吭声。
陆青棠十分窘迫,“我屋里没有茶……”“那上回的茶饼酥?”温寻鹤略表诧异。
小娥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到什么说什么:“那是去膳房做的,求了婆子好久哩,才准我们用一点茶叶,小气得很!”“小娥。”
陆青棠朝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说,小娥这才闭嘴,知道自己失言,灰溜溜跑到门口去扣墙。
温寻鹤思忖道:“昨日,是我说话太重。”
“不。”
陆青棠道:“相爷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给您添麻烦,以后不会去此君院扰您清净。”
温寻鹤心里生出点怪异的情绪,又坐了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膳房的丫环提着食盒进来,没想到温寻鹤会在,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笨手笨脚将盒盖打落在地。
“不打扰你用膳。”
他朝外走,不经意瞥了一眼盒中食物,停下步子蹙眉道:“这是何物?米汤?”丫环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回话:“回相爷的话,是白粥。”
什么粥稀成这样,上头飘着半碗白米汤不见粥米?温寻鹤皱眉道:“底下一层是什么?”丫环打开,一碟萝卜干,一碟黑乎乎的酱菜。
温寻鹤冷笑一声,“本相竟不知温府的日子如此捉襟见肘,要叫府中二少夫人吃这些东西?”丫环哪里见过大官发怒,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相爷,是夫人说,二少夫人在守丧,饭食里不宜有荤腥……”“一派胡言!”温寻鹤冷冷呵斥,“那这粥稀成汤水,也是夫人吩咐的?”丫环抖得厉害,夫人确实是说对听风阁的伙食不必太上心,每日随便给些,饿不死就行。
可当着相爷的面,这些话能说吗?她有气无力开口:“这些饭菜已送了一月,二少夫人也不曾提起说吃不饱……”“好一个有主见的丫头!”温寻鹤袖子一摆,声音凛然:“拖下去!”马上有人把这丫环拖走,哭天喊地的声音渐渐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