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夏晴初從麻醉中醒來時,最先感受到的是小腹空蕩蕩的鈍痛。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卻摸到一層厚厚的紗布。病房裡消毒水的氣味刺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耳邊傳來皮鞋敲擊地闆的聲響。
“醒了?”
賀行舟冷冽的聲音像一盆冰水澆下來。
夏晴初猛地睜眼,正對上他布滿血絲的眼睛。
那雙曾經對她溫柔似水的眼睛,此刻冷得像淬了冰。更可怕的是,他身邊站着面色慘白的周志強。
“行、行舟……”她本能地撐起身子,卻在看到周志強躲閃的目光時渾身僵硬,“你們……怎麼……”
“怎麼認識的?”
賀行舟冷笑一聲,從随身包裡抽出一沓照片甩在病床上,“文工團後台,紅星電影院,還有你家樓下的小旅館……需要我繼續列舉嗎?”
照片雪花般散落在白色被單上,每一張都清晰記錄着夏晴初與周志強耳鬓厮磨的畫面。
最上面的一張裡,她穿着賀行舟送的連衣裙,正踮腳親吻那個男人的喉結。
夏晴初的指甲掐進掌心,精心修飾的表情寸寸龜裂:“你派人跟蹤我?”
“我隻是查了查,我的‘新婚妻子’肚子裡到底是誰的種。”賀行舟的聲音很輕。
病床旁的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夏晴初的心跳瞬間飙到120。
她張了張嘴,眼淚說來就來:“行舟你聽我解釋,是他強迫我的……”
“放屁!”一直沉默的周志強突然暴起,“明明是你勾引我!說賀團長心裡隻有死去的林歲棠,說你平日裡就是在守活寡……”
“閉嘴!”夏晴初抓起輸液瓶砸過去,玻璃碎裂的聲音驚動了走廊的護士。
她胸口劇烈起伏,精心維持的假面終于徹底崩塌:“賀行舟!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這三年你心裡裝着誰你自己清楚!”
賀行舟的眼神驟然變得可怕。
他一把扯掉她手背上的針頭,拽着她往外走:“好,那我們回家慢慢說。”
“你瘋了!我剛流産……”夏晴初的尖叫卡在喉嚨裡,賀行舟回頭看她那一眼,讓她毛骨悚然。
護士們不敢阻攔,隻能眼睜睜看着賀行舟把隻穿着病号服的夏晴初塞進吉普車。
吉普車碾過雨後泥濘的道路,最終停在那棟重建的小院前。
“跪着。”賀行舟一腳踹在她腿彎,夏晴初重重跪在水泥地闆上。
“知道這是什麼嗎?”賀行舟打開保險櫃,取出一摞泛黃的紙張,“歲棠的日記,從她十六歲開始,每一頁都寫着我的名字。”
“知道這是什麼嗎?”賀行舟打開保險櫃,取出一摞泛黃的紙張,“歲棠的日記,從她十六歲開始,每一頁都寫着我的名字。”
夏晴初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歇斯底裡地大笑:“真感人啊!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你為了我打了她二十軍棍!”
賀行舟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突然笑了:“你說得對。”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軍裝袖扣,“所以現在,我們該算算賬了。”
皮帶抽在背上的聲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夏晴初的慘叫驚飛了院裡的麻雀,不同的是,這次再沒有人會心軟喊停。
天亮時分,賀行舟将血肉模糊的夏晴初拖上車,直奔軍區紀委。
他交上去的不僅有她出軌的證據,還有這些年她栽贓林歲棠的各類調查材料。
“按戰時條例處理。”賀行舟對紀委領導敬了個标準的軍禮,聲音嘶啞,“我申請回避。”
三天後,夏晴初被押上軍用卡車遊街示衆。
曾經用在林歲棠身上的“破鞋”牌子,如今挂在了她脖子上。爛菜葉和臭雞蛋砸過來時,她想起自己當初是怎麼在人群中帶頭朝林歲棠吐口水的。
“活該!”曾經被夏晴初搶走演出機會的文工團員狠狠啐了一口,“林同志多好的人,被你害得……”
夏晴初在唾罵聲中蜷縮成一團。
當卡車經過賀家小院時,她看到二樓窗口站着面無表情的賀行舟,懷裡抱着林歲棠的遺像。
那天深夜,看守所傳來噩耗。
夏晴初用磨尖的牙刷捅穿了自己的喉嚨。
賀行舟接到電話時正在擦拭林歲棠的懷表,聞言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葬禮很簡單,賀行舟以“戰友遺孀”的名義給她買了塊最便宜的墓地。
下葬那天飄着細雨,他站在墓碑前,突然想起林歲棠曾經說過:“晴初父母早逝,也挺可憐的。”
“你總是這樣……”賀行舟苦笑着搖頭,轉身走向烈士陵園。
林歲棠的衣冠冢前擺着新鮮的白菊,顯然是有人剛來祭奠過。
賀行舟跪在濕冷的石闆上,終于崩潰地哭出聲來。雨水混着淚水打濕了墓碑,他顫抖着撫摸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姑娘。
“歲棠,我錯了……”他的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碑上,“你回來好不好……”
遠處傳來悠揚的軍号聲,像是某種無言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