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嫡長女在萬眾矚目的期待中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名字。
她抓著我的嘴皮,露出兩顆小白牙,奶聲奶氣,「喔喔!」
「喔喔喔喔…」
她喊個不停。
我心花怒放,揚起嘴筒子氣沉丹田,仰天長嘯,跟著她也喊個不停,「喔喔喔喔喔!」
我爹非常嫉妒,他抓住我長長的耳朵,「不許聽不許聽。」
他自欺欺人,「農村娃帶點口音怎麼了,喊的明明是爸爸。」
我并不知道這兩個毫不相關的詞在他耳朵里是如何扯上了關系。
他拉著嫡長女狠狠糾正,「不是喔喔,是爸爸!」
嫡長女滿臉鄙夷,看向他的眼神充滿同情。
嫡長女在吃飯,他滿眼期待,「爸爸爸爸。」
嫡長女在玩積木,他滿眼期待,「爸爸爸爸。」
嫡長女要如廁,他被拒之門外,「爸爸爸爸。」
……
說實話,到此為止我已經有點分不清誰是誰爹了。
3
我爹的努力毫無成效,他在人前故作堅強,半夜卻在被窩里痛哭流涕。
但我爹也不是毫無用處。
比如他在廚藝上的天賦得天獨厚、非比尋常。
他做得一手地道的小狗飯。
面條和大米隨機出現,雞鴨豬牛任選其一,而開胃蘿卜和解膩白菜每餐必有。
總之他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他的飯麻辣鮮香五光十色,我的飯則不加調料淡出鳥了。
但小狗依舊很愛吃。
我們每天十二點準時開飯。
我爹像米其林五星大廚,從廚房里端出托盤,坐上院子里的小馬扎,我在一旁嚴陣以待。
他吧唧吧唧吃起蘿卜,順便丟給我一塊。
「開胃蘿卜!」
我轉身翻騰三周半,甩著嘴筒子張開血盆大口,開胃蘿卜穩穩落進我嘴里。
我跟他一起吧唧吧唧。
脆脆的,甜甜的,很好吃。
胃已打開,時刻準備炫飯,老爹。
嫡長女戴著圍兜,往嘴里塞著一坨不可名狀的糊糊。
她細嚼慢咽,吃一口飯要擦五分鐘嘴。
我媽說,那是寶寶輔食,嫡長女專供。
雖然賣相是差了點,但物以稀為貴,就連總是偷吃小狗補劑的我爹都不敢動嫡長女的飯分毫,想必味道肯定好極了。
可嫡長女面色沉重,眼珠子一眨不眨死死的盯著如同餓了三天正在野豬進食的我。
趁我爹去廚房的功夫,嫡長女站了起來,鬼鬼祟祟朝著我逼進。
「喔喔。」
她喊我。
我一臉茫然,抬頭看她,嘴筒子上還掛著面條。
說時遲那時快,她趁我抬頭的空檔,飛快的抓起我小狗碗里的西紅柿雞蛋面條就往嘴里炫。
我驚呆了,嘴筒子上的面條都忘了舔。
嫡長女瞇著眼睛細細品味,接著如獲至寶,兩眼放光。
一只手不夠用,就伸出兩只手雙管齊下,抓走我的雞胸肉,也抓走我的蝦仁玉米。
身為一只合格的狗,從不護食。
雖然我心里悲憤欲絕,十分有十二分的委屈。
可嫡長女要吃我的小狗飯,我也只會乖乖坐好干瞪眼。
我眼睜睜的看著她風卷殘云把我的小狗飯吃得一干二凈。
她更是掀起我的嘴皮,掰開我的狗嘴,恨不得把我牙縫里的開胃蘿卜也翻出來。
她盯著我的扁桃體確認真的空無一物后,揮一揮圍兜瀟灑離去,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
而姍姍來遲的我爹完美錯過了案發現場,他甚至還埋怨當事狗吃得太快了。
最后他把飯后甜點丟給我,大叫道:「解膩白菜!」
第2章
「ok 不 ok?」
不 ok!一點也不 ok!ok 你奶勺子!
我前腳鋤地,無能狂怒。
他對活蹦亂跳的我十分滿意,摸摸我的狗頭,替我作答,「非常 ok 啊!老爹!」
之后嫡長女每天都搶著我的碗吃我的小狗飯。
一連幾天,我只吃到了開胃蘿卜和解膩白菜,就連晚上做夢都是開胃蘿卜和解膩白菜。
我餓得頭暈眼花,甚至差點激活了去茅房吃飯的原始本能。
我離一命嗚呼就差臨門一腳時,我爹終于察覺到了端倪。
于是家里又多了一個電飯煲。
喔喔專用,以及嫡長女專用。
連碗都省了,嫡長女直接抱著鍋啃。
我們彼此都產生了錯覺。
我覺得嫡長女虎落平陽居然吃上了小狗飯,而嫡長女覺得自己終于一步登天吃上了人飯。
我們抱頭痛哭。
3
在我爹的投喂下,才三歲多的嫡長女長得像六七歲一樣大。
她和村頭八歲的大壯玩翻畫片,能把大壯當畫片摔。
她和小佳在沙坑里過家家,捏出來冒充饅頭的泥巴,風化后能把核桃砸稀巴爛。
很顯然,嫡長女已經越來越符合我爹嘴里的『王八之氣』,并且越來越一發不可收拾。
下午,我爹窩在院子里曬太陽,午睡起來的嫡長女鬼鬼祟祟。
趴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我,馬上睜開眼睛,左眼站崗右眼放哨。
不出意外的話,要出意外了。
她見我醒了,立刻捏上我的嘴筒子,呲牙咧嘴的恐嚇我:「喔喔,不許說話。」
她指了指柜子頂,「我要去柜子上拿糖,你一顆我一顆。」
我媽說糖吃多了不好,所以讓我爹藏起來。
柜子很高,嫡長女叫我和她一起推來小板凳。
她一咕嚕爬了上去,伸長了胳膊摸索柜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