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哥……好疼。」
一向穩重克制的江韓亂了陣腳。
他撞開我沖到沈月身旁。
焦急地詢問安撫她有沒有受傷。
知道只是扭了腳又夸張地松了口氣。
逗得沈月「咯咯」笑起來。
江韓攬著沈月的細腰,一個公主抱去了車里。
上車之前,他回頭瞥了我一眼。
說:「許瑯,你應該道歉。」
4.
換到陌生地方睡得很不安穩。
我干脆下樓,喝了點酒。
月光柔和地傾瀉在別墅泳池上,波光粼粼。
從小到大,我都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每次考試,學校公告欄第一名永遠都是:許瑯。
阿姨們感嘆:「許阿婆真有福氣,隨手撿的孩子這麼優秀。」
對門住的江阿姨笑瞇瞇地開玩笑:
「許阿婆,以后許瑯有出息了,我家江韓可是要跟著沾光的。」
外婆「哎哎!」答應著,手上活計不停。
心里計算著:編好這三十個籮筐就能湊夠囡囡下學期學費。
明天再多要點活,馬上高三了,老師說要多做練習冊。
老太太晚上不舍得開燈,借路燈亮光忙活。
我很心疼,壓在心里。
只能拼命。
去搏一個書上描述的「美好未來」。
可是小老太太不爭氣。
我以省高考狀元的頭銜邁進國家最高學府的前一天。
她在病床咽下最后一口氣。
那天,她顫抖著來摸我臉。
口齒不清地含糊:
「乖囡,拿東西……去找你家人。」
「以后……好好地……」
我淚流不止,將臉埋進外婆粗糙皴裂的手心里。
「我哪都不去,阿婆……求求你,別不要我……」
外婆走了。
我抱著她的衣服,不吃不喝。
難過了就聞聞衣服上的皂角香氣。
蒙蒙瞪著家門口的路。
等著那個小老太太從街角拐過來。
江韓和江阿姨就是這時候闖進來的。
江阿姨憐愛地抱住我,安撫:「囡囡,別害怕,以后我們都是你家人。」
江韓在一旁紅了眼,眼神中有心疼有擔憂。
他說:「許瑯,以后我都護著你。
……
5.
沒有誰會在身邊一成不變,哪怕少年相遇青梅竹馬。
我吸吸鼻子,擦干眼角。
詢問坐在我面前手足無措的中年夫妻:
「你們呢?為什麼不要我?」
一身貴婦裝扮的女人連連抽泣,哽咽得說不出話。
中年男人安撫地輕拍她后背,溫和慈愛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將我從上到下看了幾遍,一邊看一邊抹淚。
旁邊沙發坐著的年輕男人輕嘆口氣,仰頭灌了杯水。
「還是我來說吧。」
他說他叫陸一弦。
又指指腳下乖巧趴著的阿拉斯加:「它是陸一柱。」
我:【……】
他指著我:「你原來的名字叫陸華年。」
他說他是我哥哥,對面的中年夫妻是我親生父母。
我三歲生日時跟家人去游樂場,不小心走丟了。
這些年陸氏集團四處張貼尋人啟事,找的大小姐就是我。
貴夫人小心翼翼來握我的手,說:「年年,媽媽不是不要你,這些年媽媽找你都要找瘋了!」
陸一弦踢了踢腳下的狗:
「去認個親戚,以后她就是我們家老大了,我們都得聽她的!」
第2章
我破涕為笑。
陸一弦約我去院里看星星。
我不解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有這種娘們唧唧的情懷。
他指著天空的璀璨星云,別扭地拿出一個黑色盒子。
「這是你小時候哭著鬧著要的星星。」
「哥哥給你摘下來了。」
陸一弦低頭。
一滴亮亮的液體砸在他腳邊。
「年年,對不起,都怪哥哥。」
「哥哥不應該去看那個白雪公主,任何公主都不如我們年年漂亮。」
我端詳著手中盒子里一塊灰突突不起眼的石頭。
陸一弦抬起頭,眼眶發紅緊張問我:【你不喜歡嗎?】
我思考了一瞬間,將盒子揣進大衣口袋。
問他:「你原來叫什麼名字?」
【陸華卿】
「那你還是改回來吧,現在名字太拗口了。」
【好……】
6.
我回房子收拾東西。
陸華卿不同意。
他看不上那套房子那些人,里面所有東西都見證過,他的妹妹被人貶低、瞧不起。
飯桌上,他揮斥方遒:「以后陸氏集團都是你的!」
爸媽看我們關系親近,開心極了。
嚷嚷著要開發布會,廣而告之:陸家的大小姐回家了。
我揮手制止幾人。
說我只想去告訴外婆一聲,我有家人了。
爸媽連連點頭:「應該的,如果不是老人家心腸好,爸媽都不知道……」
我撫摸著腕間墜子,一顆金黃的小老虎閃閃發光。
我懂事起,外婆就說我是她在路邊撿到的。
那時候我全身滾燙被扔在溝里,身上蓋著雜草奄奄一息。
老太太嘆息,安撫暴躁的我:
「囡囡別氣,聽阿婆的,能用金子給女兒扎頭繩的人家,肯定不會是故意丟掉你,咱們保管好,長大幫你去找家人。」
媽媽慶幸又感激,如果不是外婆這一番心意。
她也不會在車上一眼注意到,路邊蹲著的女孩子手腕上那個墜子,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女兒走丟時帶的。
兒子畫圖,自己找人定做逗閨女玩的,絕無同款。
陸華卿真誠地給外婆磕了好多個頭。
感謝她保護,將年年送了回來。
我吁了口氣,不經意回頭。
遠處朝這邊走過來的人,正是江韓的父母。
從葬禮到今天,我們已經有一周沒有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