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他近距離地注視,心底陡然竄出一絲火氣和委屈。
明明我都這麼倒霉了,一個快要死了的人,還要被追著殺。
「那真是恭喜你了,」我語氣酸溜溜的,帶著刺,「沒有我踹你,你還做不了院長的金龜婿。」
「是,」謝疏言疾言厲色道,「所以我說你蠢到家了。」
「謝疏言!我不想吵架,我……我難受,我想吐。」
我眼圈一紅,眼淚吧嗒掉下來,「當年的事,我跟你道歉。我不該傷害你的感情,不該當眾羞辱你,是我做錯了,你能不能……放過我?」
謝疏言緊緊捏住了我的肩膀,埋頭深吸了一口氣,再抬眼看著我。
「你覺得我在意那個?」
「什麼?」
他眼眶紅了,牽著我的手,去摸自己白大衣的衣領。
粗糙堅硬的料子有些磨手。
「我都走到這條路上了,孟庭月,你覺得我在意你的羞辱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才跟我分手嗎?」
本該學數學的謝疏言,成了醫生。
他扔掉了喜歡的志愿,此刻,站在這里,站在我眼前。
眼底是滿到快要溢出來的委屈。
他質問我:「我吃了這麼多年苦,來到你身邊,憑什麼你說一句『放過你』,我就要遠遠滾開?」
我愣住了。
「那個實驗招募……」
「是我托班長髮給你的。」
謝疏言目光灼灼,「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我的腦子很亂,當年的事我只告訴過班長。
并請他替我保密。
難道是他告訴了謝疏言?
風漸漸大了。
遠處有護士在喊我回去。
謝疏言站起身,收斂了情緒,破罐子破摔道:
「孟庭月,你在生病,我不跟你鬧,但是你永遠別想擺脫我。」
8
從外面回來后,我就一直坐在病床上發呆。
閨蜜在我眼前揮了揮手:「怎麼了?你怎麼魂不守舍的?」
「謝疏言他學了醫。」
「我知道啊,我又不傻。」
對上我紅彤彤的眼睛,閨蜜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張大了嘴。
「你是說,他學醫是為了……」
這天晚上閨蜜回家后,我給班長打去了電話。
「喂?庭月,有事嗎?」
「嗯,關于謝疏言的事。」
班長突然沉默了。
電話里只剩下孩子牙牙學語的聲音。
「庭月,對不起啊,我把你的事告訴謝疏言了。」
果然。
我頹廢地將頭埋進膝蓋里。
嘆了口氣。
班長有些急切:「我知道這事做的不厚道,但你當時走的太急了,給人甩了一沓子錢就玩失蹤,謝疏言在我家樓下堵了我整整一周,搞得那群招生辦的老師也跟了過來,我爸媽以為我成績不錯,差點開席慶祝。」
「最最主要的問題,七天,他活生生瘦了十斤,你要是見到他那個樣子,也不忍心瞞著他。」
「後來知道他改了志愿,哎……怎麼說呢,我心里也不是滋味。我怕你怨我,這些年就一直沒敢說。」
「庭月?庭月?你在聽嗎?」
我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嗯,我聽見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哎,不麻煩不麻煩,你倆的事好好溝通一下。」
「好。」
掛斷電話,室內陷入了死寂。
我攥著手機,胸口悶悶地發疼。
漆黑的病房里,傳來我壓抑的嗚咽聲。
第5章
我覺得自己像個蠢驢。
自以為是地安排好了一切,以為把所有人都瞞的好好的。
結果最重要的人,一開始就知道了。
黑暗中,突然泄露出一絲光線。
病房門打開了。
謝疏言站在門口。
和滿臉淚痕的我四目相對。
他神色一緊,快步走近,「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我瀕臨崩潰的情緒再也壓不住了,突然嚎啕大哭。
「你為什麼要改志愿啊?」
「笨蛋!」
「我根本不需要你,你聽不明白嗎?」
謝疏言一愣,表情突然松懈下來。
抿著唇默不作聲地挨了我好幾拳,脾氣好到過分。
「你找過班長了?」
我眼睛酸酸的,「嗯。」
「那就行了。」
「什麼行了?」
謝疏言蹲下身,仰頭看著我,眼神亮得可怕:「我們和好,不分手了行不行?」
我的身體下意識的后縮,突然被謝疏言緊緊攥住肩膀。
「孟庭月!」
謝疏言拔高了聲音,迫使我看著他。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
他抬手起誓,「我發誓,我不會為你放棄生命。哪怕有一天……」
他的唇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
哽了片刻,似乎極其不愿意說那個詞,但還是說出來了,「哪怕有一天,天人永隔,我謝疏言發誓,絕對不會為了孟庭月,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捧著我的臉,輕聲說:「這樣,你愿意說你愛我了嗎?」
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著我濕漉漉的臉頰,帶來一絲涼意。
月涼如水。
湖邊群鳥撲簌,倦鳥歸林。
我就像一只倦鳥,一個人飛了十年。
只有不住的撲騰,才能像個活人一樣,「樂觀」「積極」「勇敢」地對抗病魔。
可是我也會怕,會絕望,會埋怨上天的不公,痛恨自己的倒霉。
我找不到承載自己的那片森林,一旦放松,就會墜入負面情緒的深淵。
我好累。
累到想找謝疏言靠一靠。
哪怕只有一天,讓飛累了的我,有個地方落落腳,然后等明天的太陽升起,張開翅膀,繼續飛向死亡。
我抱住了謝疏言,埋下頭。
哭泣出聲。
9
第二次化療結束,我體重降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
屋漏偏逢連夜雨,房東突然打來電話,說兒子要結婚,房子不給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