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趕過去的時候，崔雅萍已經被我奶提溜著推到了門口。

瞅見我，我奶也沒好臉色；「趕緊做飯，我餓了。孩子生不出來，飯也不做，屋子也不收拾，真不知道要你干啥！」

說完當著我倆的面，狠狠把門甩上。

崔雅萍站在門口，低著頭，像是在懺悔。

過了一會兒，她轉身去了廚房。

飯菜做的差不多了，我爸也回來了。

見她神情憔悴，動了惻隱之心。

「媽，雅萍剛沒了孩子，身體不好，要不這段時間你先幫幫她……」

話沒說完，我奶眼刀就飛過去了。

冷哼一聲：「不就是沒個孩子，又不是快死了，至于這麼嬌氣嗎？當初我生完你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不也好好的活到這麼大歲數了。現在不用種地，在家里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就做做家務而已，有什麼累的。」

「生不出孩子還想要享清福，天地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兒子我可警告你，不能有了媳婦兒忘了娘！」

「瞧你都說的哪跟哪啊。」

我爸皺著眉，無語又無奈，「行，你們女人的事我不懂，隨便你們吧。

我在一旁冷眼看著。

眼睜睜看著崔雅萍眼里剛冒出來的光，又一下子暗淡下去。

看吧，我早說過，這不是什麼好地方。

可惜，她當時不信。

12.

按理說，流產的人，要做小月子。

可崔雅萍不懂，我奶也不說，還一個勁兒的催她干這干那，擺明了把孫子沒了的氣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一番折騰，崔雅萍烙下了病根兒，總是腰酸背痛，使不上勁兒。

趕上陰天下雨，關節鉆心的疼。

饒是如此，我奶也沒打算放過她。

盤算著日子，剛過一個月，就著急忙慌的張羅著她和我爸同房。

還說什麼：「我找人算過了，只要這個月能懷上，肯定是孫子！」

我爸早就憋不住了，也不管崔雅萍愿不愿意，拽著她就進了屋。

結果沒過多久，又氣沖沖的走了出來。

「媽的，怎麼還沒干凈，噁心死了！」

不高興的罵了一句，我爸摔門，揚長而去。

我趁機溜進去，只見崔雅萍敞開著衣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像是……死了。

死了？！

我心里一驚，連忙走過去，伸手去試探她的鼻息。

幸好，還有氣。

我剛松一口氣，崔雅萍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我。

微微一笑：「放心，我還不想死。」

看著她的笑，我有些納悶兒。

怎麼會有人笑容看起來這麼苦澀呢？

13.

從那天開始，崔雅萍就變了。

她總是悶悶不樂，也不愛笑了，也不愛說話了，成日總是坐在窗前，也不知在看什麼。

而我爸，從那天敗興離去之后，隔了好幾天才回來。

回來時對崔雅萍也沒什麼好臉色。

對我更是。

不過我早就習慣了，也不在意。

只是拿著卷子去找他，讓他簽字。

我爸正喝著酒，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滾一邊兒去。」

老師說，明天卷子要收上去，務必每個人的家長都要簽字。

我硬著頭皮，再次遞了過去。

小心翼翼的請求：「爸，就簽個名字就行，耽誤……」

「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話沒說完，筷子已經甩在了我的臉上，險些戳進眼睛。

沒等我反應過來，肚子上挨了一腳，我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4章

「死丫頭，給你臉了是不是，沒完沒了的往前湊，我打死你！」

我連忙蜷縮成一團，護住頭。

拳腳像是雨點一般落在我的身上。

我死死的咬著牙，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呼疼并不會換來疼惜，只會得到更猛烈的襲擊。

就在我以為會被打死的時候，崔雅萍沖了出來。

一把將我爸推開：「你干什麼，要把她打死嗎！」

吼完她連忙蹲下，想要將我扶起來。

結果，我爸一腳踹在她肩膀上！

「臭婊子，還敢對我大呼小叫，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老子喜歡你把你當個寶，不喜歡你就他媽就是根草！」

「跟我吆五喝六的，活得不耐煩了！」

崔雅萍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挨打，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直到我爸打累了，喘著粗氣，指著我倆罵：「兩個臭娘們兒，再來觸我霉頭，弄死你們！」

說完晃晃悠悠的出了門。、

而我奶，從始至終，房門緊閉，不曾出現。

14.

我和崔雅萍像兩條擱淺的魚，躺在地上。

過了不知多久，我緩過勁兒來，緩緩坐起身。

再一看她，睜著眼睛，無聲的流淚。

挺可憐的。

她會挨打，都是因為我。

嘆了口氣，我用盡全力將她扶回房間。

準備走的時候，她突然叫住我：「原來……你沒有騙我。」

我反應了一下，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她剛進門的時候，我就說過，我爸經常打人，當時她不信。

現在，拳頭落在她身上，她終于信了。

我出去將丟在地上的卷子撿起來，拿到她面前：「幫我簽個字吧。」

崔雅萍有些無措的看著我。

我聳了聳肩：「總不能今天挨了打，明天還要被老師罵吧。」

崔雅萍拿著筆，顫顫巍巍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跡蠻工整的，不像我爸，簽個字像是踩了電線，亂七八糟的。

只是沒想到，第二天，我還是被罵了。

原因——

偽造家長簽字。

「這哪是家長簽字，一看就是你自己寫著。」

班主任拿著卷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怒不可遏，「我最討厭撒謊的人，趕緊打電話把你家長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