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飄過,媽媽的髮絲溫柔的從我頰邊飄過。
她什麼都沒說,可我就是莫名的知道她并不高興。
突然,我停下腳步,「我撒了謊。」
「我打了他。」
「媽媽,對不起。」
媽媽回頭看向我。
「你打他,是他該被打。」
「媽媽氣的,是媽媽只告訴了你怎麼做一個好孩子,卻沒有教會你怎麼去反抗壞孩子。」
「媽媽不生你的氣,媽媽生自己的氣。」
好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無論遇到什麼事,她從來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而只要媽媽給我一個大大的懷抱,所有的煩惱就會變成淚水,傾瀉而下。
我趴在她的肩膀上,放聲大哭。
7
也不知道蔣老師怎麼協調的,田家寶在周一的學校大會上,真的公開念了道歉書。
從那天開始,我的兇名享譽班內班外。
不僅田家寶不敢惹我,全班的同學都不敢再對我說三道四。
蔣老師心里不滿,但考慮到我媽手里的錄像,也不敢對我做什麼。
一時間,我度過了一段安靜的校園時光。
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作業。
沒有人和我說話,也沒有人和我玩。
但其實,對我來說,這才是最舒服的狀態。
那些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同學之間的八卦。
我壓根就不感興趣,只覺得吵鬧。
我終于不用為了假裝「正常」,刻意迎合。
我知道他們在背后叫我「怪胎」,可那又怎麼樣呢?
像正常人一樣讀書,考一個好成績,讓媽媽開心,就是我上學的全部意義。
而考試對于我來說,實在是過分簡單的東西。
四年級,數學老師選拔奧數小組。
給我們發了一本奧數習題。
「你們這學期能把這些學會,就有機會進入奧數小組,參加區比賽。」
我聽錯了,以為他要我們把題全部做完。
于是我用了兩天刷完了題。
他收到書時,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都是你自己做的?」
我皺眉,以為他懷疑我的答案是抄來的,「你隨便翻一道,我可以現場做給你看。」
他不信邪,真的隨便翻了三道題給我。
我當著他的面寫完了計算過程。
那天,我再一次被請家長。
只不過,這一次,老師的態度從未有過的熱情。
數學老師拉著我媽的手,「小荷媽媽,你女兒是個天才!」
媽媽的眼神詭異,還以為老師在說反話。
「小荷絕對是未來的天才數學家,你一定要讓她深耕數學……」
媽媽聽了大概十幾分鐘,才緩緩低頭看向正在用打印紙折紙飛機的我。
「她是......」
「天才?」
我抬頭挺胸,把紙飛機遞給媽媽,眼神肯定:我,天才!
媽媽接過紙飛機,聲音顫抖,「我的女兒,當然是天才。」
謊話說一萬遍,就成了真。
傻子被夸一萬遍,竟成了天才。
在我的人生最初,每一次遇到挫折,媽媽都無比堅定的告訴我:
你就是最棒的!
當我漸漸長大,逐漸明白了自己不僅不是最好的,甚至連個正常人可能都不如時,又是媽媽一次又一次近乎盲目的相信,撐起了我的內核,讓我從來沒有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而感到自卑,感到怯懦。
所以,我可以直面批評,也能坦然擁抱夸獎。
天才那麼多,為什麼不能是我?
8
數學老師和媽媽提議,讓我從四年級跳到六年級,這樣競賽的成績出來,我就可以以六年級畢業生的身份被本區最好的初中提前錄取。
第4章
媽媽心動了,但也并非沒有顧慮,她問我:「班上都是大孩子,小荷怕不怕?」
我想起比我高半個頭的田家寶,揮舞了一下手臂,「不怕。」
于是跳級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
只等期末考完,我就去六年級。
因為班上只有我被選上數學競賽小組,因此并沒有大肆宣揚。
我放了學,就背著書包單獨去輔導教室。
而在沒注意到的角落,我又一次被請家長,且每天放學都不及時回家的事情,在同學之間傳了很多個版本。
田家寶信誓旦旦的表示,我一定是惹了大事,這才被老師留校懲罰。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的真實性,放學,他偷偷跟在了我身后。
而這一天,剛好我要去醫院復查。
第二天,四年三班的季荷有精神病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學校。
田家寶綠豆大的小眼睛里,閃爍著惡毒的光芒。
「說實話可不是造謠。」
「精神病還讀什麼書,滾出我們班!」
其他同學也開始紛紛起哄,「滾出三班!」
「滾出三班!」
無數猙獰的面孔朝我洶涌而來。
他們并不清楚事實真相,也并不想搞清楚。
田家寶就像一個放大鏡,放大了同學們心底的惡,這些惡對準了我這個「弱者」鋪天蓋地而來。
哪怕我一向淡定,這一刻也不由得心生膽怯。
就在無數雙手要摸到我身上,把我拖出去的時候,數學老師氣喘吁吁的趕到了教室門口——
「你們在干什麼!」
「都想上少年法庭嗎!」
那些伸向我的手像是被燙到,瞬間收了回去。
田家寶笑嘻嘻的迎上去,「老師你還不知道吧?」
「季荷是個精神病!」
「精神病人怎麼能上學呢?」
「我們一起把她趕出去吧!」
數學老師一愣,視線短暫的在我身上停留,繼而大聲呵斥田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