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金阙巍峨,却被压抑的肃杀之气填满。
九岁的苏奕蜷缩在龙椅上,望着阶下如林的笏板瑟瑟发抖。
吏部侍郎余书晋踏前半步,玄色官袍上的云纹暗绣随着动作起伏,手中谏章被风掀起边角,沙沙作响。
“陛下!沈家军投敌叛国,铁证如山!”余书晋的声音刺破死寂,惊得梁间雀鸟扑棱乱飞,“沈惊寒父子擅领二十万大军,却让我大黔精锐全军覆没!”“他们兵法谋略远超开国名将李沧海,若不是通敌,何以解释如此蹊跷的败绩?”殿内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白发苍苍的老臣颤巍巍举起谏章,“九座城池沦陷,二十万冤魂泣血!”“沈家军分明是用我大黔儿郎的性命,为他们投敌铺路!”另一名官员猛地甩袖,“沈清欢击退北齐三十里?不过是假意立功!她放任百姓流离失所,其心可诛!”苏瑾瑜猛地掀开珠帘,素白披风扫过蟠龙柱,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够了!”“前***们弹劾镇北军谋反,今日又将脏水泼向沈家。”
“空口无凭,仅凭臆测便要定人罪名?”“沈家世代忠良,沈清欢浴血沙场,岂是你们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余书晋冷笑一声,抬手示意,两名侍卫押着浑身浴血的“沈家军亲卫”上殿。
那亲卫怀中掉出几封密信,信纸边角印着鲜红的沈惊寒私印。
“长公主明鉴!”余书晋拾起密信,展开时故意露出抖颤的指尖,似是悲愤难抑,“这是从北齐军营截获的通敌书信!”“此人甘愿以死明鉴,便是要揭穿沈家真面目!”那亲卫突然暴起,撞向盘龙柱,脑浆迸裂的瞬间嘶吼,“沈惊寒!你通敌叛国,必遭天谴!”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苏奕吓得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泪水。
“陛下!”余书晋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沈家罪孽深重,证据确凿,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抄家***,以慰将士在天之灵!”满朝文武纷纷跪伏,黑压压的人影如同潮水,将年幼的帝王彻底淹没。
苏瑾瑜攥紧腰间双鱼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恢复清明。
她望向苏奕苍白的小脸,突然想起沈清欢出征前那双明亮的眼睛。
紫宸殿内气氛凝固如冰,苏瑾瑜正欲开口,殿外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镇北王萧烈觐见!”通传太监的声音带着惊惶。
只见萧烈身披玄色蟒袍,两鬓斑白却难掩鹰隼般的目光,大步踏入殿中,靴底毫不留情地碾过亲卫脑浆迸裂的尸体,暗红色血渍在金砖上拖出刺目的痕迹。
“异姓王非召不得入都!萧烈你...”一名御史刚要弹劾,萧烈已抽出侍卫腰间佩刀,刀背重重架在他脖颈上,“大黔律法说镇北军无诏不得入都,何时说过本王?”他眼角余光扫过众人,“孝元皇太后近日生辰,国丧期间不便操办,本王看看女儿、外孙,也犯法么?”冰冷的刀锋压得御史喉结滚动,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九岁的苏奕见到外祖父,立刻跳下龙椅扑进他怀里,带着哭腔告状,“外祖父!他们说沈将军坏话,还拿假信骗人!”萧烈揉了揉外孙的头,从袖中取出一卷密信,甩在余书晋面前,“沈惊寒早就料到有人要构陷沈家。”
他声音如洪钟,震得殿内玉磬嗡鸣,“这二十万所谓‘皇家精锐’,全是老弱病残!”“军令如山却无人听从,沈惊寒早疑心朝堂有人要借刀杀人,特意叮嘱我镇北军按兵不动,保住燕州就是保住大黔!”他冷笑着扫过跪伏在地地一众朝臣,字字珠玑,“明知此战定然丧命,沈家军满门亦无一存活,他沈惊寒甘心赴死。”
“此等忠义之人,却被尔等构陷,连我孙儿都知道你们在骗人。”
“欺我孙儿年幼,不懂你们那些花花肠子吗!”看着满朝文武,皆缩头如鹌鹑,他猛地揪住余书晋的衣领,将他踢离地面,“你拿几封盖着私印的信就想定沈家门罪名?”“沈惊寒当年为救我中过三箭,右手留疤写字偏锋,这些你懂吗?”“要不要本王回燕州取来他的亲笔文书,当众比对字迹?”余书晋脸色煞白,手中密信抖得如落叶,“王爷息怒...下官也是听信了小人谗言...”“听信谗言?”萧烈将他掼在地上,转向苏瑾瑜,“皇上,长公主,先帝托孤时曾说,沈家与我镇北军是大黔双壁。”
“今日若连沈家都保不住,满朝文武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满殿文武大气不敢出,唯有萧烈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负手立于丹墀之上,不怒自威,玄色蟒袍上金线绣的蟒纹随着动作翻涌,宛如活物。
苏瑾瑜接过密信展开,熟悉的字迹让她眼眶微热。
她望向阶下瑟瑟发抖的官员,凤目扫过余书晋,“念及国丧期间,暂不深究。”
“今日弹劾沈家的官员,罚俸半年。”
“余书晋停职查办,彻查密信来源!”苏瑾瑜合上密信,正要宣布退朝,忽听萧烈一声冷笑打破寂静,那暗藏锋芒的声线让她脊背骤然绷紧。
“长公明鉴!”萧烈目光如淬毒钢针,扫过那些先前弹劾沈家的官员,“听说诸位觉得本王按兵不动?谋逆反叛?这顶帽子,在座哪位戴得起?”殿内鸦雀无声,唯有烛火摇曳,几个大臣扑通跪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瑟瑟发抖,其余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烈冷笑一声,抬手虚按腰间,“镇北军自先帝时起,便只认大黔正统!”“先帝在,镇北军是陛下的刀;如今奕儿登基,本王的人马就是新君最锋利的剑!”他跨步向前,蟒袍上的金线蟠龙随着动作张牙舞爪,“谁再敢构陷沈家,诋毁镇北军,休怪本王用这景元帝亲赐的龙纹锏...”话音未落,他指尖已隔空点向某位尚书,“教教他什么叫‘上打昏君,下打谗臣’!”那尚书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尿渍在靛青官服上晕开***污渍。
萧烈居高临下睨着众人,宠溺地揉了揉苏奕的头,“国丧之期,新君年幼,本王便是奕儿的靠山。”
他顿了顿,血渍未干的靴尖碾过余书晋的手掌,“若再有人敢结党营私,本王佩剑之下,可从不认什么‘法不责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