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歌那句“那你们谁抱我上马?”,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耍赖,却又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瞬间打破了栖梧殿内凝固的空气。
萧景珩、沈清河、苏砚、墨离、玄音,五人表情各异,却都凝固在脸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不讲道理”的要求。
冲阵杀敌?带着五岁的皇太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殿下!” 沈清河率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有些发颤,“您可知幽冥鬼物是何等凶险?那是吞噬生魂、污秽血肉的邪祟!绝非人力可挡!您金枝玉叶,万乘之躯,岂能以身犯险?!” 他清冷的眼底翻涌着巨大的恐惧,不仅仅是对未知邪祟的恐惧,更是对怀中这小小生命安危的恐惧。
长风已经身陷绝境,他绝不能再让殿下有丝毫闪失!“清河哥哥说得对!” 萧景珩紧紧抱住怀里的小人儿,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挣脱出去,“殿下,战场凶危,非儿戏之地。
您的安危,关乎国本!威远侯和谢少将军拼死血战,不就是为了守护您,守护这凤栖山河吗?” 他的声音温润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砚也收敛了所有玩世不恭,桃花眼中只剩下凝重:“殿下,冲锋陷阵,自有将士用命。
您此刻最重要的,是坐镇中枢,稳定人心!苏家所有资源,任凭殿下差遣调拨军需,但您…绝不可亲临险境!”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关乎帝国未来的根基,他不能让步。
墨离没有说话,只是单膝跪地的身形如磐石般纹丝不动,挡住了通往殿门的路径。
他沉默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除非踏过他的尸体。
只有玄音,澄澈的目光在凤朝歌那张混合着委屈、愤怒与决绝的小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份被传令兵汗水浸透的染血军报。
他指尖微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来自北境的血腥与幽冥气息。
“殿下,” 玄音空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您的心意,天地可鉴。
然肉身亲临,确非良策。
幽冥鬼物,无形无质,惧阳刚正气,畏煌煌天威,更惧…至纯至净之魂光。”
他的目光落在凤朝歌那双燃烧着怒火的清澈眼眸上,“殿下灵魂澄澈无垢,又得‘开光’之悟性,神魂之力远非常人可比。
若强行以肉身相搏,恐反受其污秽侵蚀,得不偿失。”
凤朝歌小脸上的倔强微微松动,她听懂了“得不偿失”几个字,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那…那歌儿怎么救长风哥哥?怎么打那些坏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感。
玄音缓步上前,走到萧景珩身边,微微俯身,目光平视着凤朝歌:“殿下可知‘魂游太虚’?”“魂…魂游?” 凤朝歌眨巴着大眼睛。
“不错。”
玄音颔首,“肉身不动如山,神魂离体遨游。
以殿下纯净神魂为引,辅以贫道之力,或可暂时将殿下的‘目光’与‘意志’,投射至潼山关战场,甚至…直抵那幽冥秽气之源!”此言一出,满殿皆惊!“魂游太虚?!” 沈清河失声,“玄音大人!此乃道门秘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神魂迷失,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殿下年幼,神魂虽纯,却也更为娇嫩,如何承受得起幽冥秽气的冲击?!” 他身为医者,深知魂魄离体的凶险,这比肉身涉险更让他心惊胆战!萧景珩也瞬间抱紧了凤朝歌,眼中满是惊骇:“玄音大人!此法太过凶险!殿下…”“此法虽险,却有一线生机。”
玄音打断他们,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察,“潼山关危在旦夕,威远侯重伤,谢少将军被困绝龙岭,寻常军力与玄冰散对无形鬼物收效甚微。
若不能寻其根源,断其根本,潼山关必破,北境生灵涂炭,幽冥秽气将长驱直入,侵蚀凤栖龙脉!届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凤朝歌脸上:“殿下灵魂澄澈,悟性通玄,与贫道之力相合,或能引动天地间至阳至刚之力,克制幽冥。
此乃一线天机,亦是…殿下命格使然。”
他看到了,在那份军报传来的瞬间,小殿下灵魂深处那丝与幽冥相连的契约印记,似乎被这滔天的怒意和守护之心彻底激活,正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她的灵魂,或许本就是对抗幽冥的关键钥匙!栖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如同鬼哭。
沈清河脸色惨白,紧抿着唇,他明白玄音说的是事实。
潼山关若破,后果不堪设想。
可让殿下冒险魂游幽冥…他心如刀绞!萧景珩抱着凤朝歌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他看着怀中那张懵懂又带着决绝的小脸,天人交战。
苏砚和墨离也沉默着,目光复杂。
“歌儿不怕!” 凤朝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她的小脸上,恐惧和茫然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她不懂什么魂游太虚,但她听懂了“只有歌儿能救长风哥哥”!听懂了“打坏东西的根源”!“玄音哥哥,歌儿要怎么做?你快说!”“殿下!” 沈清河还想阻止。
“清河哥哥!” 凤朝歌转过头,大眼睛里水光盈盈,却异常明亮,“长风哥哥在等歌儿!谢伯伯在等歌儿!潼山关的哥哥们在等歌儿!歌儿不怕凶险!歌儿要救他们!” 那份属于孩童的赤诚和属于储君的责任感,在这一刻奇异地融合,爆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沈清河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所有劝阻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医者的冷静与守护的决绝:“…好。
但臣必须在侧!以金针护住殿下心脉,以药力固守神魂本源!若有异动,即刻中断!” 这是他的底线。
萧景珩看着怀中那小小的、却仿佛蕴***无限力量的身影,最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手臂。
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臣萧景珩,愿以性命为祭,护佑殿下神魂,不离寸步!”墨离沉默地站起身,玄色身影如同融入阴影,守在殿门最要害处。
无声的行动,宣告着最坚固的壁垒。
苏砚深吸一口气,桃花眼中精光闪烁:“魂游所需之物,无论多稀罕,苏家倾尽所有,半个时辰内必至栖梧殿!” 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去,调动苏家那庞大的商业网络。
玄音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与决然:“如此,请殿下移驾静室。
沈院判准备固魂护脉之药石金针,萧伴读持守心灯,墨侍卫护持法坛外围,隔绝一切干扰。
苏公子速取:千年雷击桃木芯七寸、百年朱砂三两、深海鲛人泪一滴、以及…陛下御赐的‘山河社稷图’残片一缕!”“山河社稷图残片?” 众人皆惊。
那可是蕴含凤栖国运龙气的至宝!“唯有以此物为引,方能将殿下神魂与凤栖龙脉短暂相连,借煌煌国运抵御幽冥侵蚀!” 玄音解释。
命令迅速下达。
栖梧殿瞬间被最高级别的警戒笼罩。
女帝闻讯震怒,却在玄音和沈清河联名密奏陈明利害后,沉默良久,最终咬牙,命人火速取来那珍藏于太庙深处的“山河社稷图”残片!同时,一道严令封锁栖梧殿方圆百丈,擅入者格杀勿论!静室之内,熏香缭绕。
凤朝歌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色软袍,盘膝坐于以金线描绘着繁复阵图的***之上。
她的面前,悬浮着那缕散发着淡淡金辉、仿佛有龙影游动的“山河社稷图”残片。
沈清河神色凝重,指尖金针如电,精准刺入凤朝歌周身要穴,丝丝缕缕清凉却坚韧的药力顺着金针涌入,护住她的心脉与识海。
同时,他将一粒散发着浓郁清香的赤红色丹药喂入凤朝歌口中:“殿下,***此‘九转固魂丹’,无论发生什么,切莫吞咽,亦不可吐出!”萧景珩手持一盏造型古朴、灯芯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琉璃心灯,跪坐在凤朝歌身侧。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凤朝歌的小脸上,温润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心灯,那白光越发柔和明亮,将凤朝歌笼罩其中,如同最温暖的守护。
玄音立于阵眼,手持那七寸长的千年雷击桃木芯,木芯顶端镶嵌着那颗珍贵的深海鲛人泪。
他以指为笔,饱蘸百年朱砂,在虚空中飞快勾勒着玄奥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晦涩古老的咒言在静室中回荡。
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阵图、悬浮的山河图残片、凤朝歌身上的金针药力、萧景珩手中的心灯光芒,仿佛被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构成一个复杂而神圣的整体。
“殿下,凝神静气,心中观想谢长风将军的模样,观想潼山关!贫道会助您一臂之力!” 玄音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凤朝歌识海中炸响。
凤朝歌闭上眼,小脸紧绷。
长风哥哥…长风哥哥被坏人围住了!潼山关…好多黑黑的、可怕的影子在飘…母皇说歌儿能救他们!歌儿不怕!歌儿要打坏蛋!她努力地想着谢长风的样子,想着他教自己射箭时温暖的大手,想着他画的那个歪扭笑脸…强烈的意念如同实质!嗡——!静室内光芒大盛!山河图残片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心灯的光芒瞬间暴涨!玄音手中的桃木芯顶端的鲛人泪散发出柔和的蓝光,与金光、白光交融!凤朝歌只觉得一股强大却温和的力量猛地包裹住她的意识,轻轻一拽!下一刻,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光怪陆离的虚空之中!脚下,不再是栖梧殿的地板,而是一片被血色和浓重黑雾笼罩的破碎山河!她看到了!残破的潼山关城头,火焰在断壁残垣间无力地跳动。
无数半透明、形态扭曲、散发着冰冷怨毒气息的黑色影子——幽冥鬼物!它们如同蝗虫般从关外弥漫的黑雾中涌出,无视城墙,直接穿透而过!守城的士兵挥舞着刀剑,却如同砍在空气中!刀锋掠过鬼影,鬼影只是微微一滞,随即发出无声的尖啸,士兵便如同被无形的利爪撕裂灵魂,七窍流血,惨叫着倒下!玄冰散对它们的效果微乎其微!“长风哥哥!” 凤朝歌的“视线”焦急地扫视,瞬间锁定!在距离潼山关数十里外的一处险恶峡谷——绝龙岭!那里黑雾最为浓郁,几乎凝成实质!谢长风浑身浴血,玄色战甲破碎不堪,手中长刀挥舞出道道凌厉的刀罡,勉强护住身边仅存的数十名亲卫。
他们的刀罡劈在鬼影上,能将其暂时击散,但黑雾源源不绝,鬼影瞬间重组!更可怕的是,那些鬼影的攻击带着侵蚀灵魂的寒意,每一次接触,都让谢长风等人的动作迟缓一分,脸色苍白一分!而在绝龙岭的最高处,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手持白骨法杖的身影正冷漠地俯视着这一切!正是北狄国师!“坏蛋!大坏蛋!” 凤朝歌的“意识”发出愤怒的尖叫!就是那个黑袍人!他在伤害长风哥哥!她的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灵魂层面熊熊燃烧!那被玄音引导、与凤栖龙脉相连的神魂之力,随着她的怒火剧烈波动起来!就在这时!绝龙岭上空的北狄国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他那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如同两盏幽绿的鬼火,瞬间穿透层层空间,锁定了凤朝歌这缕投射而来的、散发着纯净金光与龙气的神魂!“咦?…龙气?如此纯净的…幼生龙魂?”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骨头摩擦般的声音直接在凤朝歌的“意识”中响起,充满了贪婪和惊疑,“天助我也!若能吞噬…吾神必将赐下无上荣光!”白骨法杖猛地指向凤朝歌神魂所在的方向!“拘魂夺魄!献于吾神!”轰!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带着无尽死寂与冰冷恶意的黑雾,如同一条来自九幽深渊的***,撕裂虚空,朝着凤朝歌渺小的神魂扑噬而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腐蚀!恐怖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凤朝歌!那黑雾带来的不仅是死亡的威胁,更是灵魂层面的绝对污秽与碾压!她的神魂如同风中残烛,金光剧烈摇曳!“殿下!守住心神!” 玄音焦急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远在栖梧殿的本体显然也遭受了巨大压力,阵图光芒明灭不定!“歌儿!” 萧景珩的呼唤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心灯的光芒拼命想要稳定!沈清河的金针剧烈震颤,额角青筋暴起,全力稳固那摇摇欲坠的生机!栖梧殿静室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墨离守在门外,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感应到殿内骤然紊乱的气息,握刀的手背青筋毕露!“啊——!” 凤朝歌的神魂发出无声的尖啸!那黑雾***带来的冰冷和恶意几乎要将她撕碎、冻结!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不!不行!歌儿不能输!长风哥哥还在下面!歌儿答应了要救他!母皇看着歌儿!景珩哥哥、清河哥哥、苏砚哥哥、墨离哥哥、玄音哥哥都在帮歌儿!歌儿是凤朝歌!是凤栖的皇太女!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之下,一股源于灵魂最深处的、被阎王契约烙印下的、属于“神启”的力量,混合着凤栖龙脉的煌煌之气,以及她自身那滔天的守护怒意,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滚开——!!!”一声稚嫩却蕴***无上威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龙吟,从凤朝歌的神魂核心炸响!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灵魂层面的咆哮!嗡——!!!以凤朝歌的神魂为中心,一圈纯粹到极致、耀眼夺目的金色光晕猛然爆发!光晕之中,隐隐有威严的龙影盘旋!那扑噬而来的黑雾***,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凄厉无比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尖啸!构成它的幽冥秽气在这至阳至刚、至纯至净的金光龙吟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瞬间开始剧烈地消融、瓦解!“什么?!这…这不可能!!” 绝龙岭上,北狄国师如遭雷击!他手中的白骨法杖“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兜帽下喷出一口散发着恶臭的黑血!他那双幽绿的鬼火之眼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那是什么力量?!竟能直接湮灭幽冥秽气的本源?!金光所及之处,潼山关城头弥漫的鬼影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雪花,发出无声的惨嚎,******地消融溃散!围攻谢长风的鬼影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淡化、崩解!绝龙岭下,压力骤减的谢长风猛地抬头!他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威严的力量如同神迹般降临,瞬间驱散了那蚀骨的阴寒和绝望!他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仿佛又注入了一丝力量!“是…是援军?!” 他身边的亲卫惊喜交加。
“不…不像…” 谢长风抹去脸上的血污,望向那金光爆发的虚空方向,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感觉…莫名地熟悉,带着一丝…让他想落泪的温暖和安心。
“噗——!”栖梧殿静室内,主持阵法的玄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强行引导并承受那爆发的力量反噬,几乎抽干了他的灵力!但他眼中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成了!阵图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悬浮的山河图残片失去了光泽,缓缓飘落。
萧景珩手中的心灯,灯芯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
沈清河第一时间扑到凤朝歌身边,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同时金针急刺,护住她骤然虚弱的气息。
“咳咳…” 凤朝歌的小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极度的疲惫、茫然,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金芒。
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大病初愈。
“殿下!” 萧景珩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如何?” 沈清河的声音紧绷到极致,指下的脉搏虽然微弱,但生机尚存。
凤朝歌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还没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魂游中完全回神。
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尽的虚弱和一丝…懵懂的后怕:“好…好多黑影子…好冷…歌儿…吼了一声…它们…好像…怕歌儿…” 说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小脑袋一歪,彻底昏睡过去。
“殿下!” 众人惊呼。
沈清河迅速检查,稍稍松了口气:“神魂极度疲惫,受了些震荡,幸无大碍!需静养!快!准备安神汤药!”玄音强撑着盘膝调息,看着被小心翼翼抱到软榻上安睡的凤朝歌,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复杂。
方才那声灵魂层面的龙吟…那驱散幽冥秽气的金光…绝非普通的龙脉之力!那更像是…一种源自更高位格的、对幽冥本源的绝对克制!这位小殿下…她的灵魂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就在这时,殿外再次传来急促却带着劫后余生般激动的马蹄声!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报——!!!潼山关急报——!!!”浑身浴血却精神亢奋的传令兵几乎是撞开了栖梧殿的外门(被墨离瞬间放行),嘶哑的声音带着狂喜:“神迹!天降神迹啊陛下!潼山关上空突现金光万丈!龙吟震九霄!幽冥鬼物如雪消融!北狄国师遭受重创遁逃!谢少将军绝境逢生,率部杀出重围!已与威远侯残部汇合!潼山关…守住了!北狄狼骑…溃退百里!!!”消息如同惊雷,瞬间传遍整个栖梧殿!宫人内侍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喜悦淹没了所有人!沈清河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跌坐在榻边,看着昏睡中脸色苍白的小人儿,冰封的眼底终于彻底融化,涌上后怕与无边的疼惜。
长风…得救了…是殿下…萧景珩紧紧握着凤朝歌的手,将脸贴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温热的泪水无声滑落。
太好了…殿下…您做到了…苏砚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正好听到捷报,看着榻上昏睡的小祖宗,桃花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浓浓的敬佩。
这小祖宗…真是…太吓人,也太了不起了!墨离沉默地守护在门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只是握着刀柄的手,指节依旧发白。
玄音调息片刻,缓缓起身,走到榻前,看着沉睡的凤朝歌。
她的眉心,一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印记一闪而逝。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额发,低低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阎王契约…神启…龙吟…殿下,您究竟…是何方神圣?”夜色深沉,女帝凤擎苍在重重护卫下,悄然驾临栖梧殿。
她站在凤朝歌的榻前,玄黑的龙袍融入阴影。
看着女儿苍白疲惫的小脸,听着沈清河低声汇报魂游的凶险与那声扭转乾坤的“龙吟”,女帝威严的脸上,所有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疼惜与骄傲。
她伸出手,用从未有过的轻柔力道,抚摸着女儿汗湿的额发。
指尖感受到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脉搏,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朝歌…” 女帝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寂静的寝殿中回荡,“你为凤栖…立下了不世之功。”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除了帝王的肯定,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属于母亲的颤抖。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沉睡的小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辉。
栖梧殿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夜风低语。
然而,在遥远的北境,溃退的北狄大营深处。
一处由森森白骨搭建的祭坛上,遭受重创的北狄国师摘下了破碎的兜帽,露出一张布满诡异黑色纹路、如同干尸般的脸。
他幽绿的眼瞳死死盯着南方,充满了怨毒、惊惧,以及…一丝疯狂的贪婪。
“幼生龙魂…神启之力…凤栖…凤朝歌…” 他伸出枯爪般的手,接住祭坛上滴落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血,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如此至宝…岂能容于人间?待吾神苏醒…定要将你…连魂带骨…吞噬殆尽!”幽冥的阴影,并未因一次挫败而消散。
相反,一场针对凤栖皇太女的、更加阴险诡谲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
而昏睡中的凤朝歌,在沉沉的梦境里,仿佛又听到了忘川河水的呜咽,还有一个模糊而宏大的声音在低语:“契约…代价…守护…”她的小眉头无意识地蹙紧,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小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阎王爷爷…骗人…歌儿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