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挂钟敲过七点,杜汸林拎着印着百货公司logo的牛皮纸袋,听着江慧巧踩着新皮鞋在楼道里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推开门的瞬间,穿堂风卷着空荡的气息扑面而来。
五斗柜上的搪瓷杯不见了,墙根下叠放整齐的行李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相框背面的双面胶在墙皮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人走了倒清净。”
江慧巧将新买的的确良连衣裙甩在床上,人造丝面料泛着廉价的光泽。
“早说过她那些腌菜坛子堆在厨房,熏得整个楼道都是怪味。
你闻,现在空气里总算没那股子土腥味了!”她忽然凑近,茉莉发油的味道混着口红的脂粉气笼罩过来,指尖绕着杜汸林的领带。
“汸林哥,现在我们之间终于没有任何阻碍了!”软软的唇贴上来时,杜汸林却猛地偏过头。
江慧巧的鼻尖撞在他脸颊上,顿时柳眉倒竖。
“你躲什么?”杜汸林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五斗柜。
“我、我就是有点累......”他看着床单上残留的线头,元玥娇连夜缝补被套的画面突然刺痛眼眶。
江慧巧冷笑一声,抓起梳妆台上的玻璃相框狠狠摔在地上。
“累?”“是想着给你洗衣做饭的贤妻走了,心里空落落的?”“结婚照都没摘干净,是不是盼着她回来?”杜汸林望着满地玻璃碴,声音发虚。
“慧巧,你别闹。”
“我和她已经结束了。”
江慧巧抄起晾衣绳缠在手腕上,珍珠耳钉随着剧烈的晃动划出危险的弧线。
“结束?”“那你刚才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比不上那个乡下丫头?行啊,我现在就去厂办,让全厂人都知道杜厂长没有良心!”“反正名声坏了,我也不活了!”杜汸林慌忙去夺绳子。
“别!”“我发誓,心里只有你!我和她早就没有感情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和她离婚了!”江慧巧甩开他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再说一遍!”“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誓,要是骗我,就让你在厂里一辈子抬不起头!”杜汸林拳头紧握。
“我发誓,我只爱的江慧巧一个人,如果骗了她,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杜汸林机械地重复着誓言,余光瞥见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影。
恍惚间,元玥娇抱着褪色的布包,在雨幕中越走越远的身影与眼前哭嚎的江慧巧重叠。
直到江慧巧破涕为笑,踮脚勾住他的脖颈,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划过他的后颈:“这才对嘛!以后不许再提她。”
他才如梦初醒,咽下了那些卡在喉咙里的陈年旧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