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巴黎的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苏嘉珩裹紧羊毛披肩,呵出的白雾在玻璃窗上凝成一片朦胧。
工作室的暖气还没修好,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继续在图纸上勾画新系列的设计线稿。
时装周后,他名声大噪,无数的邀约和合作的信函像是飞鸟一样挤在他的工作室。
时间变得不够用,他埋头在设计台前,手中的笔发出沙沙的声音。
门铃突然响起。
“Surprise.”蒋月殊站在门口,黑色大衣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粒,手里提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她鼻尖冻得微红,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在晨光里像撒了一把碎钻。
“听说某位设计师昨晚又熬夜了。”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他,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双份焦糖,半奶。”
苏嘉珩怔了怔,这是他学生时代就养成的口味,连季芸白都记不住。
咖啡杯温暖掌心时,他才发现杯套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蝴蝶。
“你画的?”“嗯,不像吗?"蒋月殊凑过来指给他看,“这是翅膀,这是触须……”她靠得有些近,身上雪松混着冷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嘉珩突然发现她右耳垂上有颗很小的痣,藏在黑发下面,像粒隐秘的星辰。
“……苏嘉珩?”“嗯?”“咖啡要凉了。”
他慌忙低头啜饮,再抬头,却被她突然伸手抹去唇角的奶沫。
温热的指腹一触即离,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愣了神。
窗外,今冬第一场雪静静落下。
春季时装周前夜,暴雨突至。
苏嘉珩站在会展中心门口发愁时,一柄黑伞从身后罩过来。
“就知道你没带伞。”
蒋月殊的西装右肩已经湿透,“走吧,我的车就停在对面。”
雨水在石板路上汇成小溪,蒋月殊踩着高跟鞋走得小心翼翼。
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小心。”
他单手揽住她的腰,伞面在风中摇晃,冰凉的雨水溅在他们相贴的衣袖间。
隔着湿透的衣料,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胸膛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
扑通、扑通。
不知是谁的心跳乱了拍。
“你……”“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最后是蒋月殊先笑着开了口:“要不要数一二三,一起说?”雨幕中,她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曜石。
苏嘉珩突然想起昨天修改的设计稿——那件女士裙装内衬上,他偷偷绣了半片金蝶翅膀。
“蒋月殊。”
他轻声说,“等时装周结束……”“我们去看薰衣草吧。”
她接过他的话,“我查过了,下个月普罗旺斯的花期刚开始。”
雨声渐歇,一缕月光破云而出。
米兰时装周期间,苏嘉珩工作室的灯彻夜不灭,冰咖啡一杯杯往下灌,成功高烧不退。
酒店房间里,他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轻轻托起他的后颈,温热的药液滑过喉咙。
“月殊……几点了?”“凌晨三点。”
蒋月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知不知道自己烧到39度了。”
他勉强睁眼,发现她穿着皱巴巴的长裙,眼下两片青黑,床头柜上散落着退热贴和药盒。
“你……没睡?”“某个病人半小时踢一次被子。”
她拿湿毛巾擦他汗湿的额头,“还非要抱着我的胳膊说个不停。”
苏嘉珩瞬间清醒过来:“我……我说梦话了?”蒋月殊突然俯身,距离近得他能数清她的睫毛。
“苏嘉珩。”
她认真望进他眼底,“我帮你试过了,骂前女友确实能退烧——刚才你骂到第七遍的时候,体温真的降了0.3度。”
他噗嗤一下笑出声,笑着笑着突然沉默,眼眶发着红。
蒋月殊轻轻将他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肩膀:“男人也是允许哭泣的,想哭就哭吧,我裙子多的是。”
普罗旺斯的阳光比巴黎更慷慨。
蒋月殊站在花田中央,看苏嘉珩被当地孩子围着教编花环。
他笨手笨脚地折坏几根花茎,最后干脆掏出***“贿赂”,试图蒙混过关,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设计师小姐。”
他转身向她走娶,手里藏着什么,“请闭眼。”
蒋月殊刚合上眼睑,就感觉发间微微一沉。
“好了。”
睁开眼,苏嘉珩用手机给他看实时画面,她鬓角别着个歪歪扭扭的薰衣草花环,像顶滑稽的小皇冠。
“丑死了。”
蒋月殊伸手要摘,却被他握住手腕。
“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链,在她眼前随风晃动。
戒指内圈刻着一句法文,意思是……我的春天。
蒋月殊示意面前的人给她带上。
远处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紫色的花浪随风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