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我本应该早就习惯的。
江远知的花心和滥情并不是一天两天。
大一刚入校那会,虽然全校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但他条件实在太好,总有人会明里暗里的试探,他来者不拒。
只要看对眼,皮相性格符合他的审美,所有的暧昧他都照单全收。
我至今仍记得很清楚,他同系的一个女生在江远知这样的回馈中,产生撬墙角成功的错觉,所以耀武扬威的找我示威,我当时头也不抬,只是笑:「你再等等看。」
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跟舞蹈系的系花传出绯闻。
有人问我怎么这样的能忍,我笑笑没说话。
我和江远知是青梅竹马。
在我还没明白喜欢是什么的时候,我就跟在江远知身后了。
刚上学时,是他拉着我的手,背着我的书包带我去上学。
有一次打雷,保姆将我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出去打麻将,我因为害怕哭的喘不过气,是他砸破玻璃钻进来用被碎渣划破流血的手摸我的头,让我不要怕。
后来我在回家路上遇见一个喝醉酒的变态,他将我护在怀里无论怎么被打都不肯松开,直到有人闻声赶过来。
十六岁我过生日在心底默默许愿:「我以后要嫁给江远知。」
吹灭蜡烛前我抬头,看见他正偏头专注的看着我的姐姐,冷漠凌厉的眉眼像是被软化下来一样,连嘴角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是的,我的姐姐,我那样优秀、美丽、温柔的姐姐,在我和江远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回忆里一直被我极力忽视,避免提起的姐姐。
我这样自欺欺人,就好像那段年少青葱岁月里,只有我和江远知我们两个人一样。
可是不是,我的姐姐那样耀眼,她像月亮,使群星都暗淡无光。
人人都喜欢她,当然也包括江远知。
她高高悬挂在江远知的整个生命线里,至今都不曾熄灭。
我姐姐带男朋友回家的那天,可能只有我是最高兴的人,我姐姐和她男朋友那样的般配,他们对视的时候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就像在烈日下融化的话梅糖,能闻见那种酸甜的味道。
可我为自己内心隐秘的喜悦感到无耻,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喜悦除了高兴我姐姐找到幸福,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什么。
我偏头看向江远知,他站在角落,身上的落寞那样的明显,他的视线从我姐姐含着甜蜜笑意的脸上转到她身边的男友身上,凌厉的眼神就像看着闯入自己领地的侵略者,满含警惕。
可惜我姐姐从来只把他当弟弟。
将姐姐和她男朋友送走后的那天,我就跟在江远知的身后往家的方向走。
路灯和月光清冷明亮,将他的悲伤照的无所遁形。
我没打扰他。
十公里的路,我陪着他走了三个半小时,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我亦步亦趋踩在他的影子上,在心底叹息的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我一眼呢,江远知。
快到家的时候他终于回头看着我,像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一样,突然笑出来。
我问他:「江远知,你放弃了吗?」
他抬眸看我,少年意气的飞扬,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当然不,萧沅姐又没嫁人,她只是谈个恋爱而已,我可以等她分手,即使后面结婚了,但万一离婚了呢?」
「我可以一直等,我总会长大的,她终归有一天,会用看一个男人的眼神看向我的。」
我出神的看着他英俊的脸,咽下所有的话。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是会为他感到高兴的。
如果没有这么一天,那也没关系,因为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你看我们这个食物链,一个不圆满的环,我想他永远不知道,有个人,也可以一直等着他。
后来的后来,我宁愿我永远都得不到江远知,也宁愿江远知像他所说的那样,一直满含希望的等我姐姐注意到他,虽然没有笃定的答案,但至少我们都会有希望。
哪怕这希望这样的虚无缥缈。
可惜我姐姐死了。
我永远记得我姐姐去世的那一天。
她身上终于没有插满的管子了,长期的化疗让她苍白虚弱,她躺在病床上,她男朋友握着她的手默不作声。
我压抑着声音啜泣,头埋在她身边的床单里泪流不止,我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她的手冰冷无力,但声音很温柔,她偏头往向站在床边的江远知,声音虚弱:「远知,姐姐将阿凝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好不好?」
我在痛苦中过了很久后听见江远知哽咽坚定的回答,他说:「好。」
那个时候我卑微无望的暗恋着江远知,有时候望着耀眼的姐姐,也会卑鄙无耻、心理阴暗的想我要是没有姐姐就好了。
可当她突然消失,我只有满心的惶恐和绝望,我那样痛不欲生,我发誓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和一切去换回她。
可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姐姐葬礼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痛中。
我请了一年的病假,等我终于缓过来,我才发现江远知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