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双眸,入眼先是一双遒劲有力、骨节分明的双手,而后是一身金丝绣线玄衣,腰间挂着质地上好的和田玉佩。
金冠束墨发高高地扬起,一双眼如天上鹰隼,薄唇拉直,姿容俊艳无匹,只是周身气质仿佛冰山尖上冒出的寒气。
倏尔,他望着我笑了笑,这一笑竟给他添上了些人间烟火气,如初升于雪山之巅的旭阳,耀眼又灿烂。
我愣了一会儿,才往后推了推,同他福了福身。
想必这位就是被兄长尊为「大佛」的谢小将军了。
只是没想到被京中人传得如煞鬼恶神的人,竟长得如斯颜色,比之顾泽生有多不少。
他见我这般,吓得收起了笑,人高马大的少年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沈姑娘不必多礼,今日多有冒犯,希望沈姑娘见谅。」
你也知道冒犯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估计回去要挨谢将军一顿打吧。
婚嫁之事,两姓联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这般冒冒失失地跑来同人家爹说,我要娶你女儿?
想必我爹要不是衡量了许久,打不过这人的话,估计都想一棍子给他打出去。
我内心一顿吐槽,面上端庄贤淑道:「谢将军严重了,大约是下人听岔了,才闹出笑话来。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府外,将军不必担心。」
谢宴祈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他自己没发现,我却看到他的手指一直在搓磨着,大半天才回了一句:「没有。」
「什么?」
谢宴祈还来不及回话,另一道似风雪中夹带着微怒的男声响了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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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一看,是顾泽生,他竟还没走,不过也快了,他此时挎着一个包袱,身上依旧是灰扑扑的衣服。
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窘境,尤其是在谢宴祈的对比下,他更显得无地自容。
但他刚硬不折,清瘦的身板在暖阳和雪色中固执地站立着,一遍遍地问道:「他是谁?」
谢宴祈眯着眼,同样神色不善地问道:「他是谁?」
我心想,要不你俩畅谈一下?
顾泽生抬着一双冰眸,若在前一日,他还能光明正大地以我的未婚夫自称,可是如今他不过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书生。
他抿着唇不再开口,只是越发地难堪,但再难堪,他也未移动半分脚步。
似乎,不惧折辱、不惧窘境,就是不愿看我如此之快再寻良人。
我面色不虞,淡淡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走近了几步,踌躇又语气自然:「可否请这位公子回避下,临走前,在下有几句话想跟瑶儿单独地讲。」
「瑶儿」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出来,让我紧紧地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