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资格怪吗?」
我忍不住刺他。
他直视前方,没再说话。
车子顺高速驶往邻市。
「有现金吗?」下车前我问。
常斌拿出钱包,打开,「宁小姐需要多少?」
「两百就行。」我夹出两张百元钞,「麻烦常师傅帮我拿行李。」
他推开车门出去了。
我将新手机塞进座位前面的储物箱里,拎包下车,在常斌的「陪同」下一路到站台。
这一别,从此天高海阔,再无人能左右我人生。
高铁换火车,火车转大巴,大巴变拖拉机,拖拉机改摩的……
历时两夜一天,我终于抵达南方的一个小山村。
我的祖籍地,我妈的老家。
我爸过世后,她不想睹物思人,悄悄回到这里。
叶岑失去了最后牵制我的「工具」,这半年对我的监视尤为严格。
我一次又一次激怒她,才成功让她将我「赶」出北城。
现在,哪怕她手上握着我假身份的信息,也别想在茫茫大山捞一个人。
让我诧异的是,我妈知道我支教的打算后,提出让我住学校宿舍。
我只能找到网上联系过的那个支教老师,请她把我引荐给校长。
好在校长通情达理,给我拾掇出一间平房当宿舍。
当晚山里下了一场雪。
因为对板硬的木板床和湿冷的气候不适应,半夜我发起高烧。
烧得迷迷糊糊,不知怎的想起顾骁,后知后觉想起他坚持送我的「请求」。
我一边难受一边叹气。
终究还是食了言。
这场病来势汹汹,好在来之前备了些常用药,去的也快。
半适应这里的方言后,我开始执证上岗。
我选择了英语科目。
白天教书育人,闲暇时回家陪我妈种菜。
倒也算得上「安居乐业」。
整日面对的都是淳朴的村民,和求知若渴的孩童。
他们对山外的世界抱着无限期冀,我就不厌其烦讲给他们听。
自从被人打听有没有对象后,我收起了所有的裙装和好看衣服。
素面朝天,将自己彻底融入这片土地。
山里网络不稳定,好在用电方便。
夜深人静思念无可慰藉的时候,我就隔着窗户数星星。
山里的夜总是沉静而寂寥,仿佛可承载万物,又好像什么都装不下。
心里的那点爱恨,都渐渐变得虚无。
支教是我年少梦想,平淡也将是我后半生的主色调。
我以为这一生就会这样过。
没想到会在半年后,再次见到沈叶舟的母亲。
她是在常斌的陪同下来的。
注意到他们,全因为学生们惊异的目光。
彼时,我穿着土掉渣的棉碎花衣裳,陪一年级学生在操场上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她穿着一身高定旗袍,化着精致妆容,隔着学校木栅栏打量我。
她身后是常年一身黑西装的常斌,和一辆沾满灰尘和泥泞的顶奢越野车。
不管哪个,都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们能凭本事找到这里,我着实佩服。
我选了个高一点的孩子充当「鸡妈妈」,退出了游戏。
「我自认为已经躲得够远了,这还碍着你们眼了吗?」
我走到他们面前站好。
「宁小姐误会了,夫人是想请你回去一趟。」
叶岑抿着唇不吭声,常斌接的话。
我乍然笑出了声。
「接我回去,你们知道在说什么吗?」
「心机手段用尽,终于把我赶出北城,才半年就反悔了?」
我眯着眼看叶岑。
不过半年不见,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就多了几分老态。
「夫人不是这意思……」
常斌厚着脸皮充当和事老。
「宁瑜,别给脸不要脸,我都亲自来请你了,你还想怎样!」